有关她的一切,他皆会喜欢。
只是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见到。
容娡的眼睛有点酸。
她忽然很想见到谢玹。
不是想让他来解救自己,只是想见到他。
一曲很快结束。
音乐停止的一瞬,容娡翩然站稳,听到身后的大祭官道:“吉时已至——”
三牲被人呈到神位面前,献官齐声低诵。
容娡望见一旁铮亮的铡刀,当即手脚冰凉,脑中的弦死死绷紧了。
她喉头发紧,本能地想跑。
——哪怕从这明月台上跳下去,摔断一条腿,她也不愿落得这样难堪丑陋的死法!
她一定得坚持到谢玹攻入城中!
容娡佯作温顺,跟随着礼官的步骤向神明行礼,心跳如鼓。
不待她琢磨出该怎么脱身,远处的城门口,忽然响起一阵震天撼地的鸣金声,一声比一声嘹亮。
人群骚乱起来,明月台上的众人停住动作,不约而同地朝声音来源处看去——
“巍军来了!”
城门大开,箭如雨落。
旌旗在空中飞扬,潮水般的巍军以排山倒海、摧枯拉朽之势破入城门,齐声铿锵高喊:“杀——”
“杀——杀——!”
巍军势如破竹,贺兰铮大势已去,祭台下的叛军猝不及防,乱了阵脚,被打的落花流水,毫无招架之力。
一片混乱中,高台上的容娡最先反应过来,快步走到边沿。
一眼便望见,人潮中,那个骑着高头大马、神姿高彻的男人。
周遭的血雨腥风,虚化成模糊的背景,飞速向后退去。他像是神佛的化身,像是骤然劈开混沌的一束光芒,牢牢攫住容娡的目光。
锋芒毕露,生杀予夺。
他在刀光剑影中,策马飞奔,霁雪剑所向披靡,一往无前,朝着她疾驰而来。
尘土漫天,神祇降临世间,仿若听到了她的心心念念,出现在她身边。
容娡遥遥望着他,心里攒积许久的无助与委屈,霎时汹涌而出,化作泪流满面。
她从不信天命与鬼神,很清楚事在人为。
不会有什么神明,会在意她的生死,会救她于水火之中。
可谢玹会在意。
这是她第一眼便喜欢上的男人。
这是独独向她投来注视的神明。
她的神明,她的谢玹——
如同从前的许多次那般,来拯救她了。
入骨(修)
灰色的天幕下, 谢玹一人一剑一骑,破开黑压压的千军万马。
玄色的身影,于刀枪铮鸣中, 用一种快的不可思议的速度,来到明月台下。
不知何时, 飘起了漫天飞羽的雪。
容娡却好似对凉意浑然不觉, 伏在栏杆上, 一动不动, 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谢玹翻身下马, 大步迈上台阶, 几乎是跑着登上明月台。
披风猎猎翻飞, 沾着血污的玄甲,在行走间被他解开、脱下。
转眼间,他便登到高台上,在容娡面前不远处站定,身姿清隽颀长,隔着如絮的雪幕,深深地望着她。
——细雪淅沥, 他的眼神里满是爱意。
有一片冰凉的雪花坠入容娡眼里, 融作温热的水滴, 顺着眼尾滑落。
沾着碎雪的眼睫猛地颤了颤,容娡再也抑制不住心中决堤的情绪, 飞奔着扑入他怀里。
“谢玹。”她死死地抱住他劲瘦的腰, 将面颊埋进他坚实的胸膛, 哽咽着唤, “……谢玹。”
谢玹像是对她的动作早有预料,在她扑过来的前一刻, 便早早张开双臂,上前将她拥入怀里。
他抱的很用力,几乎要将她揉入骨血,面颊紧紧贴着她的发顶。
厮杀的人声,在相拥的一霎,遥遥与他们隔绝。
天地寂静,唯有心跳声鼓震不止。
雪花纷纷扬扬,落在两人的头顶、肩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静止,天地之间,他们仅能感知到彼此。
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仅是短短的一瞬。
谢玹浓长的睫羽轻轻眨动了一下。
似是想到什么,他将容娡稍稍松开一些,清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寸寸看过去。
容娡抬头看他。
这人琥珀色的眼眸里,折射着清浅的雪光,面容一如既往的神姿高彻。
只是,从前总是漠然的眼里,如今多了她的身影,被她牵动着心绪,眼底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细细端量着容娡,容娡知道他想问什么,便主动道:“我没有事。”
“没事便好。”他用指腹细致地拭净容娡眼尾的泪珠,眸光微漾,似是有千言万语想同她说,却莫名说不出口。
最后只重复道:“……没事便好。”
容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