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娡噎住,不说话了。
谢玹像给小动物顺毛那般摸了摸容娡的头顶,又用指腹蹭了蹭她脸颊上压出来的、还没完全消退的红痕,温声道:“我去处理些事。”
他没说是什么事,但容娡立即意会到,他是要去处理长君夫人和刺客的事了。
她不由得蹙眉,有些放心不下谢玹,转念一想,似乎自己跟着他只会拖后腿,便点点头:“小心行事。”
谢玹勾唇,将她凌乱的鬓发挽到耳后:“好。”
——
容娡睡了许久的回笼觉,如今睡意散的一干二净。
谢玹离开后,她重新躺到榻上,倒没有再继续睡,只是仰躺着想事。
过了半刻钟,容娡想到什么,看向窗外,果然瞧见院内守着许多暗卫,将门口堵得密不透风。
绝不会有半分令她陷入危险的可能性。
谢玹总是将她保护的很好。
她出神地望着头顶的帷帐,极轻的叹了口气。
时辰不早,左右不会再睡着,容娡索性决定起来走走。
此处曾是囚|禁她的牢笼,她在这里身不由己、提心吊胆的度过数月时光,眼下故地重游,到底还是有些发憷,心里也不由得冒出些火气。
那时谢玹占有欲作祟,犯起疯劲,真的很吓人。
如今细细回想起来,容娡几乎要怀疑,他们贺兰氏一族是不是有什么疯子的血脉,族中人除却皮相生的不错,瞧着内里没几个正常人。
谢玹……
实话实话,也不大正常。
想到这里,容娡又好气好笑,反而莫名其妙的把自己逗乐了。
谢玹囚禁她的时日,是她与他之间的矛盾不断激化的引子,看似如冰面般平静,实则内里波涛汹涌,随时会因为一点点风吹草动,而让脆弱的冰面裂崩。
扪心自问,容娡并非毫无芥蒂,也做不到不存芥蒂。
那些往事与他们之间的矛盾,犹如一根满是尖刺的毒藤,横亘在两人之间,稍有不慎,便会被扎上一下。
哪怕谢玹爱慕她,被毒刺扎的次数多了,也未必不会腻烦她。
正常人的天性皆是这样的。
谢玹是否能一直爱慕自己,在容娡心里是另一根藤。
谁也不知道这根藤蔓,究竟是解毒的藤,还是同样剧毒的藤。知道答案只是时间问题,缺的是该用什么方法来验证答案。
容娡不敢伸手触碰。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远离藤。
不过容娡现在算是想明白了。
谢玹可不是什么正常人。
而她,也从来都算不得什么好人。
两个异端又怎会被毒藤束缚住手脚。
大不了,忍着被刺的鲜血淋漓的痛楚,将毒藤薅下来,紧紧攥在手里。
若是对囚|禁耿耿于怀,那大不了她用锁链锁着谢玹,报复回去。
实在不成,大不了一拍两散分道扬镳,哪有那么多可顾忌的。
这般想着,容娡心里舒坦了许多,连带着脚步都轻快了些。
她折返回寝房,褪去脚上的绣鞋,跪在榻上翻找一阵,在床头的暗格里找到了谢玹曾经用来锁她的银链。
她伸手将银链捞起来。
链条触及肌肤,像一条冰冷的小蛇爬过。
容娡盘腿坐在榻上,将链条团在手心掂了掂,眼珠一转,心里的主意简直如烧开了的沸水似的,咕噜咕噜直往外冒泡。
她决定等谢玹回来后,给他一个小小的惊喜。
——
容娡与谢玹名义上的母亲、那位长君夫人并不相识,只在某次宴会上远远打过一回照面,她并不关心谢玹会如何处置这位夫人,至多问一句这件事的结果。
谢玹很了解她的脾性,傍晚回来时,并未同她说太多,只说了一句:“处理好了。”
顿了顿,他看向容娡,不知想到什么,又补充道:“母亲怕我日后与谢璟抢夺家主之位,才对我出手,本不是什么大事,我也只是想借母亲之手引出幕后操纵者。如今我目的达到,谢氏不会与我为敌,我亦无意为难她。家事不可外扬,故而对外只宣称母亲旧疾发作,被父亲送去庄子修养。”
容娡心有忿忿,瘪了瘪嘴。
谢玹哑然失笑,伸手捏了捏她的面颊:“这是怎么了。”
容娡摇头,仰面看他,迟疑的问:“那个人,是谁?”
“你被贺兰铭困在宫中时,北地传出我被万箭穿心的死讯,还记得么?”
谢玹话音一转,没直接说明是谁,而是反问了一句。见容娡点头,他才接着道,“那件事是有人蓄意算计,母亲也参与其中。那人在幕后为贺兰铭出谋划策,伙同母亲与匈奴设计围困我,前来支援的巍军被他们调走,死讯只是我将计就计之策。”
容娡听出谢玹是在向她解释他死而复生的事,唇角不由得上扬几分,同时她的脑海中立刻浮出一个名字:“是贺兰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