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听不见的诵咒声如雷灌耳,云昭被吵得心浮气躁。
脑袋嗡嗡乱响,视野不停地膨胀收缩。
金阶绊了她一下。
晏南天及时扶住她的胳膊。
他这个人,很周到很细致也很妥帖,可惜指骨太软,完全不能给人安全感。
不像某个家伙,手指又硬又重,随随便便把她拎来拎去,强势嚣张,好像天塌下来他也能顶得住。
云昭:只是对比一下,没有思念那个鬼。
众人沿着塔壁金阶,一圈一圈往下绕。
青红交织的光晕之中,渐渐显出了模糊的影子——塔底是一处祭祀场。
陈平安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上面把门一关,我们岂不是给瓮中捉鳖?”
“没事,”老赵安慰他,“外面乱着呢。”
京中大大小小的贵族与晏南天达成了默契,各家大显神通,纷纷出手使绊子,阻止“祭品”进塔。
掀了这场人祭,然后观望局势,决定要不要跟随晏南天顺势逼宫。
都是人精,心照不宣。
塔中众人终于顺利抵达塔底。
只见塔底正中矗立着一座祭祀神坛,神坛中央四个方位各浮有一件灵光闪闪的法器,四名大神官各自对着一件法器诵咒。外圈各个方向端坐着数十人,齐声诵咒,整个祭祀神坛上笼罩着神圣光晕。
陈平安一眼就认了出来。
“青龙图!朱雀尺!玄武钟!白虎盘!这四象法器,是召唤用的!”
召唤?召唤什么?
众人下意识望向神坛中央。
只见神坛上方,悬浮有一物。
似虚似实,色泽青黄,盈润若玉,形状像一道肋骨。
陈平安倒吸一口凉气:“黄泉邪骨!他们在召唤黄泉邪骨!快快快!阻止他们!黄泉邪骨降临,我们都要死!都要死!”
众人望向晏南天。
晏南天颔首,众人立刻拔刀,杀向祭祀神坛。
“父皇这是失心疯了么。”
在南君陵,晏南天曾亲眼见到南君献祭百万生灵召唤黄泉邪骨,那场景,此刻回想仍然不寒而栗。
神坛上,主持祭祀的大神官蓦地睁开双眼。
“六殿下。”大神官的声音带着层层叠叠回响,“破坏大祭之罪,只怕你担当不起!”
晏南天还没说话,陈平安先跳了脚。
陈平安掐起兰花指,怒声斥道:“好你个装神弄鬼的死神棍!召邪物,镇压我们太上,真有你的!只怕你才是担当不起那滔天大罪!”
大神官淡淡瞥向他:“此番大祭,祭的是太上,镇的是魔神。竖子休要信口雌黄,颠倒黑白。”
陈平安气得一个倒仰:“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你召的那玩意,分明就是黄泉邪骨!”
大神官轻蔑一笑:“你懂什么。”
陈平安跳脚:“我什么不懂!”
大神官无视他,收回视线,垂眸望向举着刀剑杀向神坛的高手,眼神仿佛在看蝼蚁。
“铛铛铛铛——”
众人杀到神坛下方,被半空浮出的符咒拦下。
往兵器之中灌注真气,全力再斩!
“铛!铛铛!”
光晕纹丝不动,根本冲不破。
这世间已经没有灵力,上古时代遗留下来的法器便是固若金汤的绝对防御。
陈平安观察片刻,垂头丧气地摆出一张苦瓜脸:“除非里面停手,要不然破不掉。或者。”
云昭隔着几个侍卫,踮脚问他:“或者?”
陈平安:“或者咱太上一剑劈开它。但是。”
云昭:“但是?”
陈平安:“但是这玩意儿不破,太上来不了。太上来不了,这玩意破不掉。这玩意破不掉,太上来不……”
云昭打断:“所以只能从里面破。”
晏南天淡声道:“这些人,向来只听从帝皇之命。”
有眼色的心腹当即单膝下跪:“殿下!陛下行这等人祭、招邪之事,定是被身边的奸佞所惑!恳请殿下顺应民心,斩奸佞,清君侧!”
一旦造反成功,这些神官就得听新皇的。
众人齐齐下跪:“以人为祭,天地不容!恳请殿下斩奸佞!清君侧!”
声浪荡向四壁,一圈一圈沿着金阶回响。
后续涌入通天塔的人群纷纷响应。
“斩奸佞!清君侧!”
浩浩荡荡,势不可挡。
眼见这股大势便要掠出通天塔,如浪滔一般,席卷整个京都。
晏南天面沉如水,指尖却已按捺不住微微发颤。
还能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与运势吗?
若此番就能成事,预备多时的温暖暖便也用不上了。
极好,极好。
再不用烦心如何向阿昭解释。
云昭见晏南天手指在颤,不禁幽幽叹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