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童闻言,立刻老老实实上前打了个揖,然后乖巧离开。
虽然笨手笨脚,但礼节却做得一丝不苟。
玉雪可爱,像个小仙童。
“我的妻子命丧龙鲸之口。”教书先生开门见山,“她是渔女,怀胎七月也执意要去捕鱼,我实在拗不过她。那次出海走得急,没带上死姜之花。不曾想,就在近海遇到了龙鲸。”
云昭听得聚精会神。
“那条龙鲸体长四十丈有余,凶悍健壮。”教书先生垂眸,握绞双手,“温叔猎杀它之后,在巨鲸口中找到了我妻子的尸体。”
遇风云叹息:“节哀。”
教书先生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我妻子临死前,早产下了孩子,将它卡在鲸牙之间,万幸得以存活……是太上庇佑。”
云昭懂了:“难怪你小孩叫鲸生。”
“对,正是源于此。”教书先生颔首,“我带着孩子,生计困难,温叔便收留我在船上做账。出海时,还能将鲸生托付给……小嫂照看。”
云昭瞬间领悟:“秋嫂嫂!”
“是。”教书先生道,“我十分感念。”
云昭点点头,环视四下。
教书先生屋室简陋,如今已经不教书了,却依然很有文人气息。
放眼一望,看到书架、书桌、竹椅、粗制宣纸和气味刺鼻的劣质墨汁。
云昭好奇上前,拿起桌面上的镇纸。
沉甸甸一截大理石,一头磨得光滑,另一头阳刻一朵腊梅花。
找到了。
她问教书先生:“这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他微怔,旋即目露温柔:“亡妻赠我的。她当年亲手雕制。”
云昭抿唇,半晌,缓缓把它压回宣纸上。
“我没问题了。”她剪着手,笑吟吟回头,“走吧。”
“继父狎妓的事,看来是瞒不住大家了。”
一出门,温暖暖便咬着唇,揉搓着衣角惨笑道,“我们的生活其实并不好。阿娘是外乡人,又生得貌美,里外受了多少委屈,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云昭偏头去看,只见这人柔弱、清纯、苍白,实在是很容易激发保护欲。
再侧眸一瞥,遇风云果然眸光闪烁,一脸心痛——想上前安慰,却又顾虑重重。
云昭:“啧。”
狗男女。
“神探这是胸有成竹了。”晏南天笑笑地打趣,“说来听听。”
云昭负起双手,歪着脑袋,冲他笑。
“恶鬼杀人啊!”她理直气壮,“不是早就有定论了吗?”
视线相对。
半晌,晏南天轻轻叹息,意有所指:“恶鬼可无法招供失踪人士的下落啊。”
她反问:“若不是恶鬼,就可以刑讯逼供?”
他笑着垂了下眼睫,以示默认。
云昭冷笑,飞扬跋扈地睨他一眼,一字一顿:“我说就是恶鬼。”
她撇下他,大步往前走。
半晌,恨恨回头,“带路!”
“阿昭。”“阿昭?”“阿昭……”
云昭坐在一只圆圆的曲脚紫檀凳上,轻轻一转,便把身体旋到另一边,不理晏南天。
他顽强坚持了一刻钟,然后妥协。
“……阿昭说得对,就是恶鬼杀人。我也是这么认为。”
云昭望着窗外,晃了晃身体。
这是还不满意。
晏南天叹息:“是这官场污浊、人心贪婪,活生生养出来的恶鬼。”
她转回来,瞪他:“我不是要包庇谁!”
晏南天:“我明白。”
她沉默了一会儿:“你看这些人。”
和他说话只要说一半,他自己便能接:“都是老实本分的人,没有一个能策划这件事。”
云昭欣慰地点点头。
“他们只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罢了。”他道,“真正的主使隐在幕后。若是强硬逼供,兴许能问出来,但也说不好——恐怕这些人自己都未必知道被人利用,反倒容易打草惊蛇——你可有怀疑人选?”
云昭不假思索:“当然是温暖暖她娘!”
晏南天失笑:“阿昭啊……”
她扬起下巴:“怎么?”
他要敢说她先入为主,就硬是咬着温母不放,她立刻就把凳子砸到他脸上。
“你可真是……”他装模作样措辞半天,戏笑道,“从一而终?矢志不渝?”
云昭:“……”
她微笑:“要不我改?”
“不改。”他笑得满眼都是碎星。
云昭望着窗外发了会儿呆。
她在想,温长空到底是作了什么孽,能让受过他恩情的教书先生也给他一下子呢?
很显然,做那件事,教书先生并不愧疚。
思忖间,肩上落了一只手。
晏南天手上有茧,指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