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的缴械投降,悉听尊便。”
她从地上捡起一根细长的枝条指着他,诘问道:“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这句话有一种叫人不得不把自己所有的罪孽一五一十交代清楚的威慑力,又是诱惑,好像如实交代便可得到对方无条件的宽宥。
可他还是理智的,知道这不过是对方套话的骗术,坦白不一定从宽,搞不好还要罪加一等,于是到嘴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
“那我抗拒。”他道。
“那我抗拒。”他道。
“你。”朱丹气得挥舞着枝条,又不忍心真的刷到他的身上去,索性抵着他的胸膛问:“老实说,你心里是不是还放不下她?”
他沉默着。
她手一用力,枝条像鱼竿似的弯曲着,在他的口袋上方抵出一个漩涡。
“傻瓜,逗你的……要是可以,我真想让你看看我的心。”他忽然深情地注视着她,花园里路灯一盏盏亮起。他迎着光,脸庞骤然被照亮,她因背着光脸还是暗的,永远照不亮的样子,使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有眼眶的位置闪着粼粼的光——是眼泪。
顾越珒胸膛朝前一顶,枝条瞬间嘎吱断裂成两段,他抓起她的手,温柔的拂掉扎手的枯枝,紧接着吹掉她手心的木屑,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低头蹭着她的鼻尖说道:“别哭,都是我的错,我坦白从宽。”
说着用指尖掸去她的泪珠。
朱丹想要努力将眼泪收回眼眶,泪却不争气的扑簌扑簌弹在他的手背上,是雨水击打屋檐的力量。
而后每每遇到下雨天,他伸出手背接雨,总感觉是她的眼泪打在手背上。
顾越珒抱着她坐在花园的凳子上哄着。她的丝绒长旗袍拂地,外头罩了件灰鼠皮大衣,他稍微褰起她开叉的下摆一探,发现她原是穿了一双平底皮鞋,加之人又消瘦了些,难怪今日显得格外的娇小,脆弱。身体像是件洗缩了水的棉袍,拎起来比比觉得处处都少了一寸。
他的西装和大衣都是极硬的线条,锋利的仿佛可以划破迎面吹来的寒风,她是柔软的曲线,嵌在他方正的框架里。
朱丹侧身坐在他的腿上,丝绒下摆时不时拂过他的皮鞋,挠得他心里痒痒的,但他是聊斋里书生一类的角色,纵使半夜深山破庙里遇到修行千年的狐狸精也能坐怀不乱的,可所谓的坐怀不乱是一种极其残忍的违背人性的克制,是表面的君子,其实内心早就乱了。
“我现在可以碰你了?”他说这话时有一种公然犯法的快感。
她把脸一别,哼了哼鼻子说:“你顾先生是听我指挥的吗?”
越珒强行掰过她的脸,严厉道:“顾先生是你叫的吗?”
朱丹惊愕的说不出话来,随即从他身上跳下来道:“那是谁叫的,泠心蕊,陈思琪还是哪个我不知道的小姐太太?”
越珒哭笑不得的又将她拉了回来,“我的意思是,你该喊我的名字,不然喊我宝贝亲爱的也行,顾先生是外人叫的。”
“我不也是外人嘛!”
他像是背诵早就烂熟于心的答案一般脱口而出:“怎么会,你即将是我的内人。”
朱丹先是一诧,而后那些不知名的小小的窃喜漫上心头,也不是什么动听的情话,然而在当下,没有比这还要动听的情话了。她的嘴角控制不住的一点点向上扬起。腿因开心摇摆着,长长的旗袍将她两只腿一并笼罩住了,像传说中的人鱼,坐在礁石上拍打着鱼尾。
“冷不冷?”他握住她冰冷的手问。
“不冷。”她答,又反问他,“你冷吗?”
“我也不冷。”
一对视,噗嗤笑了。
她依偎在他怀里,他闻着她的发香,仿佛冬季里开出花来。于是缓缓低头,把脸颊贴了上去,手臂将她圈得更紧些。
“你想听我说泠心蕊的事吗?”
朱丹迟疑着颔首。
“不会生气?”
“唔,这说不准,但生不生气你都得说。”
于是越珒说故事似的把见面的情形说给她听,当然也只拣着记得的说。
朱丹听着也还是有些生气的,生泠心蕊的气,她是司马昭之心——
她分析道:“泠心蕊这趟回来,是不是就是奔着你来的?”
“这种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呢?”
“你不知道我知道,女人最懂女人,她八成就是还惦记你,还想嫁给你!”
他也不辩驳,只是配合着点头,反问她:“那怎么办?”
她置气道:“怎么办,能怎么办,干脆你娶她好了!”
“我娶了她那你怎么办……”
“哼,想娶我的人多得是!”
“多得是?谁?”他冷着脸较真道:“除了谈司珂还有别人?”
她狠狠地咬了一口他的手掌,看着牙印道:“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我实在委屈,碗里的也还没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