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大的海报,诱着你去盯着看,看见了又忍不住买票钻到电影院里头去看。”
琉璃连忙用手挡着她的眼睛说:“别看,你若看见了就是上当了,上了资本主义的当。”
“那我看看你总行了吧,我愿意上你的当。”
“贫嘴!”
她们今日穿着姊妹装,淡蓝色的裙子,白色凉鞋,头发是一大早去理发店做的一次性的欧式宫廷卷发,描了眉,涂了点唇膏,指甲是一式的肉桂色蔻丹。
经这么一打扮全然不像十六岁的碧玉年华,一夜间拔苗助长,成了略带涩味的桃李,那涩是令人欢喜的涩,是甜的前奏,使人念念不忘。
电车不停地向前滑行,马路两边的建筑物如过眼云烟,俯首之间,错过了便也就错过了。今日热得很,太太们穿着旗袍,粉白圆润的手臂淌着汗,像快要被蒸熟的白面包子,发起来了,更显得松软。
先生们坐在蒸笼似的电车里看报纸,他们把报纸举得很高,盖住了脸,报纸最上边冒出半截油光发亮的短发,打着发蜡,热风拂过,吹得报纸窸窸窣窣,发丝却是如铁焊一般的坚不可摧。
琉璃附在朱丹的耳边窃窃私语道:“这样热的天,换作我是断断静不下来看书读报的,那密密麻麻的文字会使我中暑!我真是佩服这些男士,报纸都举几站了,他们手臂不酸吗?”
“大概是酸的。”
“朱丹你瞧那个穿西装的男士,像不像一尊石像。”
“我猜他的报纸中间准有一个洞。”
“真的假的?”
琉璃将信将疑地专心寻找破绽,把眼睛都看花了,揉着眼睛惊呼道:“啊!果真是有洞!”
车上比较安静,她的声音显得格外大,那位石像先生仿佛是猛地从历史中苏醒过来,哗地扯下报纸,四周环顾了一圈,有点儿不打自招地清了清嗓子。他羞着脸重新把报纸举了起来,这次似乎是真的看,因为那报纸被翻来覆去翻地哗啦哗啦响。
角落里,一位丰腴的中年太太对着旁边的年轻男士说:“侬胸前这个相机倒是蛮别致的诶,侬是记者伐?”
年轻男士说:“不是, 我是摄影师。”
中年太太将她的粉白臂膀贴着年轻男士的棕色西装袖,暧昧地说:“侬长得这般好看,有不少小姑娘找侬拍照吧?”
“小姑娘是不喜爱照相的,更多是像你这样有气质的太太光顾。”他递上了自己的名片,推了推眼镜说:“太太有空可来小馆照些美照。”
“小姑娘是不喜爱照相的,更多是像你这样有气质的太太光顾。”他递上了自己的名片,推了推眼镜说:“太太有空可来小馆照些美照。”
太太接过名片,喜不自禁道:“哎哟,侬迭能讲阿拉老难为情喏,天天忙着洗衣做饭都成黄脸婆了,哪还有什么气质。呀,辰光照相馆,蛮有名的诶,侬是那里的摄影师是伐?”
“是的。”
“阿拉要是去了,侬亲自给阿拉拍吧?”
“名片上有电话,您来之前提前电话预约一下。”
“好的呀。”
琉璃附在朱丹的耳边低声道:“细皮嫩肉的,定是个小白脸。”
朱丹低头道:“你这样说人家不礼貌的。”
她从前见人近视都觉得眼镜是架在鼻梁上的枷锁,可这位小白脸先生反倒让眼镜成了装饰品。
琉璃睨着她讪笑道:“你脸红什么?”
朱丹一怔,整个人顿时羞成了红烧猪头。
电车短暂的停下,中年太太依依不舍地下了车,手心里的名片被捏得很紧,浸湿着手汗。
每经一站葛朱丹都会情不自禁地去关注他有没有起身,她想着这缘分真是短暂啊,随时都会被切断似的。
每经一站葛朱丹都会情不自禁地去关注他有没有起身,她想着这缘分真是短暂啊,随时都会被切断似的。
她的小心思被琉璃揣摩去了,于是琉璃厚着脸皮穿过其他乘客走到了他的面前主动搭讪道:“先生请问你贵姓呀?”
“我姓谈。”
“哪个tan? 天方夜谭的谭吗?”
“不,谈朋友的谈。”
“谈先生,能给我一张你的名片吗,对了,我要纠正你一下,不是只有太太,我们小姑娘也是喜爱去照相馆的。”
“如果是你这样好看的女孩子,我想是的。”
琉璃高举着名片凯旋而归,虽然迎来了周围异样的眼光,她却得意的用一双狐狸眼挨个瞪了回去。她握着朱丹的手,献宝似的递了上去。
朱丹早已经是羞得面红耳赤。
他与她们在同一站下车,他却故意的停在马路边抽了一支烟,等到她们走远,方才掐灭烟头动身。
摄影师姓谈,名司珂。二十七未婚,人如其名相当健谈。在静安寺路开了一家照相馆,早年也曾去日本留过学,照相馆的橱窗里挂的都是知名电影明星、歌星、月份牌女郎的照片。
他无论去哪儿都习惯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