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次午夜呼吸骤停。
病房内各种检测仪器的齐声哀鸣,引燃声控灯光,将一片死寂的走廊照得惨白。
心外大主任带着其余医护面色难看的跑进了那间住在瞿温书心上的病房。
于是。
沉重的鞋辙也狠狠踩蹋了男人挺拔的骨骼。
细密陌生的疼痛弥散开来,痛得瞿温书几乎站立不稳。
或许。
从一开始,就如连夏所说,他就不该挂高姿态,放任男孩去参加这档综艺。
也或许。
真如戚韶之所说,从语音厅初见,那个少年便一步步诱惑他,勾引他……最终蚕食了他。
集几乎全世界最顶尖医生之力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人又瘦了一圈。
只是坐在那里,就似乎能一推便倒。
所有媒体都被彻底瞒住,所有探视都被拒之门外,甚至连所有护士都是四十岁以上的阿姨级——
因此,连夏的病房出奇清净。
但瞿温书还是发现了连夏在跟戚韶之视频。
还扎着输液岛台的少年细弱的就剩一把漂亮的骨头,却趴在床上,空出一只手撑着脑袋,歪歪头跟对方撒娇:“那你快点回来哦,白白。”
连夏像是根本没看到他,暧昧的用指尖对镜头抛了个麦吻。
瞿温书亲眼看到那葱白的指尖沾了唇间的水渍,湿润的吻却抛向另一个男人。
挂了电话的连夏垮起个脸:“还我红玫瑰,戚韶之说每天都有送的。”
“丢了。”
瞿温书在床边低头,视线沿着男孩宽大的病号服,清晰的看到翩然欲飞的蝴蝶骨,“花粉会影响你的呼吸循环。”
连夏仰头:“你是作为老板来看望工伤员工吗?”
不是。
但瞿温书无法回答。
“我不原谅你,我这一生都会讨厌黑心资本家。祝我们合约早日到期。”
连夏打了个呵欠,连一眼都欠奉,“你可以走了。”
因为是悬崖边唯一的花。
所以任性又顽劣,爱与不爱都明显。
瞿温书攥紧的五指青白,转身离开。
一道房门隔开室内室外两个空间。
走廊的窗外已经入夜,路灯微亮,寂静无人。
瞿温书站了许久,用手机登入庭书的号。
有粉丝的追捧,有其他歌手的嫉妒,有各式各样纷杂的消息。
唯独和连夏的聊天再无进展,仿佛定格似的停在那次极乐之巅。
瞿温书高大的身形靠在墙墙壁,光线将影子拉长,反而显出种寂寥。
他打字输入:“明天排挡,要不要合唱?”
“我不想诶。”
透过探视窗,病房内娇气的少年仿佛百无聊赖,“就,庭书哥哥……我好像有点腻了。”
为了能同时聊好几个,连夏打字向来很快。
“唉,我这个人就是好容易变心。而且最近你和我现实里老板的声音感觉越来越像……”
连夏道,“我真的烦他,所以连带对你也下头了。哥哥,要不我们算了吧。”
哥哥,我们算了吧。
勾引,撩拨,挑弄,给予。
找下一个,然后抛弃。
对方突然没了回复。
连夏打了个问号过去,又十足渣男的一键拉黑,解决了一件累赘,美滋滋窝回床上。
凌晨四点。
方远在中心医院的地下停车场接到了瞿温书。
身为助理,自从上次事后哪怕再迟钝也明白了所有经过。
方远本想问问连夏的情况,却在瞿温书上车后彻底闭了嘴。
无论是在人前还是人后,“瞿氏控股”的总执行人永远矜傲,冷淡,高高在上。
可现在。
后座的人阴郁,寡言,眉眼戾气陡生——
不是徒然而生。
是压抑太久,又不知被什么彻底剖开,于是内里的阴暗全数暴露无遗。
是逼仄的恶念,是掌控和翎虐,又似乎是怜惜和狂热。
宾利缓缓起步。
方远看着瞿温书重新系好苏绣的领带,连袖箍和钻扣都一并重归于整,模样谦谦。
“给你十天假。”
冷沉的声音扬起。
“去挑一处京郊别院,要能直接从京山引山泉水净化,室外花园做阳光恒温棚,花园全部种香槟玫瑰。”
瞿温书道,“再单独准备一层,做好地基,放置医疗设备。”
“好的,老板。”
霓虹灯影里的晚风掠进车窗。
瞿温书突然问:“你觉得爱有错吗?”
方远沉默片刻:“没有……老板,爱一个人没有错。”
“是啊,爱无罪。”
瞿温书语气轻柔,“辜负真心,才应该受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