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上的布料被洇湿了大片,眼泪渗进伤口,微微刺痛,却让江顾松了口气。
“师父。”卫风紧紧抱着他,带着哭腔道,“我害怕。”
他怕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他怕江顾恢复记忆把他忘了,怕被那些仙人随口一句话就丢去下界,怕他体内随时都要侵吞意识的混沌核,怕压制着他的锁链让他再也出不去。
更怕江顾不要自己。
他原本是不怕的,他想大不了就同归于尽,他不怕死,不怕疼,也不怕任何比自己强大的对手,可他舍不得江顾。
飞升上界时,意识消散时,无论如何都看不到江顾的恐惧刻骨铭心。
江顾抱着他,感受着他周身的疼痛和恐惧,胸腔中逐渐被酸涩的疼意填满,这感觉和当初卫风吞混沌核险些消散时很像,却更为汹涌强烈,复杂陌生。
他抱着卫风,心底忽然莫名生出了一丝疑惑,他为什么从来没想过卫风的感受?
没必要。他习惯性地回答。
江顾做事向来强势专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聪明到了极点,可以拥有任何想要的东西,所以从来不会顾虑,也不会害怕失败,因为他总能想到办法,成功对他而言再理所当然不过。
于是他敢置之死地而后生,毫无负担地拿自己和别人的性命去冒险,敢让卫风吞了混沌核炼进通天路……在他眼里这是无论如何都必然成功的事情。
可他忽然意识到,这些对卫风来说完全不一样。
卫风没有那么聪明,他不知道江顾要做什么,哪怕江顾已经自认为暗示提醒得明明白白,他还是会担心,会害怕,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能拥有的人和东西寥寥无几,他太过弱小,会被随意欺凌,被人背叛欺骗利用,会走投无路,失败和痛苦如影随形,过于充沛的感情总让他患得患失……成功对他而言不是常事,而是幸事。
江顾愣住,所以他一直以来,都在让卫风担惊受怕。
他以为带卫风一起飞升就已经足够能让卫风安心,现在却后知后觉地发现能让卫风安心的从来就不是飞升。
是他一叶障目。
江顾垂下眼睛,看见了卫风紧紧攥着自己袖子的那只手,很多年以前,早在阳华宗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小心翼翼又坚定地抓住他的袖子,因为不敢抓住手,会被厌恶,会被甩开。
江顾已经记不清甩开过他多少次了,可每一次他都锲而不舍地黏上来。
想通其中关窍,江顾忽然就明白了。
这汹涌而来的情绪远比之前的记忆更加浩瀚磅礴,陌生复杂到让他拧起了眉。
卫风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波动,抬起头来看向他,以为他在嫌弃自己,绷起脸道:“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害怕。”
“师父?”他见江顾愣神,小心的拽了拽他的袖子。
江顾低头,抓住了他那只手,同他十指相扣:“以后不会了。”
卫风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江顾凑上去亲了亲他的鼻尖。
他以后不会再让卫风害怕了。
卫风被他亲得脑袋炸开了烟花,虽然他们神交双修过许多次,但对上江顾现在看他的眼神,他还是悄悄红了耳朵。
——
曜琰仙君在龙吟山底的大牢中住了下来。
据说九重天的曜朔殿下和凌鄞上神亲自去接人都接不回来,只能将好东西源源不断的往龙吟山送,不出两个时辰便将龙吟山打造成了仙宫的翻版,补品珍宝流水似的往里填,生怕委屈了他们的宝贝儿子。
但曜琰仙君不为所动,打定主意住在里面不肯出来了。
热爱八卦的仙人们刨根究底,终于查出来龙吟山底下关着的那个秽物,就是曜琰仙君在下界渡情劫的对象,是仙君结了道侣契的正牌夫人。
近来上界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曜琰仙君的情劫到底渡没渡以及他和那秽物的爱恨情仇。
缘爻宫的门口这两天都快被人踏破了,缘爻仙君干脆闭了宫门谢绝一切来客,但还是有好事又有闲的仙人来打听。
比如曜琰仙君的部下临风仙君和平明仙君,又比如曜琰的好友长宁仙君、紫光仙君和逢疾仙君,再比如曜琰仙君的死对头望亭魔君和苍梧妖君。
这几位祖宗个顶个的法力高强,缘爻苦着脸缠好自己被望亭拽乱的姻缘树,苦着脸道:“逢疾仙君,您和苍梧妖君不要再打了,你们就是掀了我这缘爻宫,我也没法重新给曜琰殿下牵红线。”
临风和平明是一文一武,临风一袭青衫文质彬彬,平明穿了身劲装抱着刀,两人来不是为了红线,而是想问缘爻怎么才能让他们家仙君恢复记忆。
“除了仙骨真没其他办法。”缘爻破罐子破摔,坐在地上看着逢疾和苍梧打架,望亭在旁边跃跃欲试。
长宁摇着扇子不知道在想什么,紫光合上了手中的书,不紧不慢道:“我觉得以曜琰的性子,他可能有自己的打算。”
“想不起来也无妨,等鸿宸仙尊出关,自然就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