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捏着手机,给沈时晔拨出电话,但无人接听。
隔了几分钟,她继续拨打,这一次接通,但很快又被摁断。她想沈时晔也许是有公务,正在忙。
轻飘飘的雨伞终于不堪重负,被风雨吹到了路边。顾影没管,转去联系潘师良。
反正打着伞也没用,她身上早就湿透、冻透了。
潘师良似乎早知她的来意,开口就是规劝她,“顾小姐,清徽园那边的事,你最好还是不要管。振霖先生的家事,少爷作为晚辈也不好插手的。”
从这一句话里,顾影自欺欺人的心思终是沈时晔,她现在一定会心软。
但沈时晔就是沈时晔,他有壁立千仞的冷酷,也有毫不留情的魄力,他不会为情乱智、动心忍性。这种品质在商场上是无往不利的武器,可是在情场上,却会成为刺向恋人心脏的刀。
沈时晔在长久的静默后,只说一句话,“顾影,回半山去,今天的事情和你没关系。”
三分钟不多不少,切了线。
ea张了张唇,“先生……”
她抬起眼睛,触及面前男人的脸色之后,忽然什么就也不敢说了。他似乎一瞬间卸下了所有冷酷和果决的面具,变得沉默寡言、疲惫已极。
“我母亲今天是不是在深水湾?”沈时晔捏了捏眉心,“告诉她,儿子不孝,请她走一趟。”
顾影在雨里站了一会儿,忽然朝门禁冲过去。
她长得细瘦,安保阻拦不及,还真让她从门禁杆之间的缝隙中穿了过去。
“站住!”
顾影充耳不闻,拼命地往前跑。
“站住,否则使用警棍!”
顾影只多跑出上蒙了一层水雾,高高低低地震荡,所有声线都远离。
顾德珍今天早上还在给她打电话呢,她遽然笑出声,“磕头?磕什么头?心肺复苏呢?电除颤呢?”她对着医生问,“为什么不救人?好,你们不做,我来做。”
警员和医生同时拦住她,一个说,“女士,不要越过黄线。”
另一个说,“节哀顺变。”
“我不信。”顾影表情空白,“我要抢救,找aed,做人工呼吸,如果都不行,就切开气管,我是病人家属,我可以签字!”
“小姐,我们已经尽力了。经过一个小时抢救,死者在下午四点二十分失去生命体征,呼吸、心跳停止,血压持续为零,死因是溺亡。”
“不可能……不可能。”顾影摇着头,“顾德珍会游泳。”
顾德珍老家在内陆,天生怕水。但她会游泳,是因为她工作的夜总会从英国引进了美人鱼潜水,她身段姣好,被老板点去学。小城市的客人们几时见过这种上身穿内衣,下身一条修长妩媚鱼尾的玩法,疯狂地洒钞票,铺满了顾德珍的鱼尾。顾影上学的第一份学费,就是这样挣出来的。
在密闭的玻璃水箱里,即便带着潜水器,也会有濒死的体验。顾德珍每一次下水都很害怕,但是为了女儿的学费,她要克服,要微笑,要美丽动人。
顾德珍见过的世界不够大,在她短浅的眼界里,只有读书,才是顾影改变命运的唯一出路。她见过她服务的那些客人的妻子和女儿,好体面,无忧无虑,像生活在天堂里。她虔诚地相信,只要让顾影读书,她也有机会过上这种生活。
后来她遗憾地发现书中没有黄金屋,顾影读的生物学,是天坑、是牛马、是清贫奉献一生。读了十几年,是耶鲁剑桥的博士又怎样,只有名头好听,顾德珍一辈子都没能靠女儿过上几天她幻想中的好日子。
她有什么立场去指责顾德珍贪图沈家的富贵?
她是个软弱的女儿。
顾德珍想要钱,那就去挣。
想要她做沈家的契女,那就去做。
一点点事情,为什么要和她翻脸?
如果去年没有和她断绝关系。
如果在更早之前,她注意到顾德珍得了心病,多花一点时间陪她,不让别的男人趁虚而入。
如果今天早上,接了她的电话。
如果她再来的早一点,只用早一点点,就来得及将顾德珍从淤泥里拉起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顾影抬起头,瞳孔黑暗,似乎透不进半点光线,“让我过去,不亲眼看见,我就不相信。”
函姐目露不忍,拉住她,“小姐……淹死的人,不好看。”
“让她去吧。”黎宛央轻声,“没有人会害怕母亲。”
警戒线在顾影面前降下,医生戴着无菌手套,将白布卷折到顾德珍胸口下方。
顾德珍的眼睛没有闭上,圆睁着。皮肤苍白肿胀,头发之间夹着泥沙和水草。
函姐低声告诉她,“这方池塘水深很浅,下面的淤泥却很深。顾女士失足落水后,惊慌失措,越挣扎,反而越陷越深。她是被淤泥堵塞住口鼻,窒息而亡。逝者已逝,小姐,请节哀。”
顾影伸出手,一点点理顺她打结的发丝。耳窍里面流出的污血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