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大夫掰手指细细道来:“正月里齐老太腰疼,四月胳膊疼,五月吃坏了东西拉肚子上个月又被鸡啄了脸,林林总总加起来,本该二两银子,我还是看在咱们两家在同一个村儿,这才给你们抹去了两钱银子。”
“本打算年尾时再来讨要,今儿也是凑巧,索性一
起付了罢。”
韩发:“!!!”
瞥了眼表情闪躲的齐大妮,韩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抽动着面皮半晌没吱声。
关大夫拧眉:“你不会不愿意给吧?”
韩发挤出干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关大夫您等着,我这就去拿银子。”
说罢背着人从橱柜里里翻出两个银锞子,又遮遮掩掩上了锁。
韩发把银子给关大夫,心疼得牙都酸了。
这可是他们辛辛苦苦攒了小半年,准备给老三买书的。
黄秀兰一双眼滴溜转着,时不时扫向橱柜,头一回对齐大妮生出怨怼。
橱柜里藏着的那些好东西将来可都是要留给三房的,包括这白花花的银子。
一下去了二两银子,简直是在割她的肉。
韩宏昊夫妇俩心里也不太得劲。
读书本就是一笔不菲的开支,眼看树哥儿也快到说亲的年纪,就是韩家再怎么吃喝不愁,也禁不起这么造的。
齐大妮是什么富家小姐不成,拉个肚子还要看大夫。
反观榆哥儿,命都去了半条,还不许看大夫,一把锅底灰了事。
娘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关大夫掂了掂银锞子,又去西屋同韩宏晔交代了注意事项。
韩宏晔送关大夫到门口,又对谈全和刘五德千恩万谢,送走他俩和一众村民后,无视亲爹回了西屋。
萧水容握着韩榆的小手斜坐在炕边,抬眼时眼眶红红,看得韩宏晔心口发酸。
想到齐大妮的所作所为,韩宏晔站在两步
之外,搓着手满脸愧疚:“阿容。”
萧水容轻轻放下榆哥儿的手,转过头正对着韩宏晔,声音极低:“晔哥,上次我跟你提的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韩宏晔瓮声瓮气:“这回事情闹得全村都知道,再要分家怕是不易。”
萧水容眼里划过失望,幽幽叹了口气,又一瞬不瞬看着榆哥儿。
韩宏晔跟她保证:“我会再跟爹娘争取的。”
当初老三成亲,他跟大哥就提出过分家,可爹娘不同意,韩老叔公还过来骂了他们一顿。
嘴上说是会让人看笑话,实际上韩宏晔心里门儿清,不过是想让他跟大哥供三弟读书罢了。
“我刚才闹了一回,他们不敢再做什么。”
其实他也没想到自己会那么做,是身体快过大脑的行为。
但感觉还挺不赖。
“过两年等榆哥儿六岁咱们送他去私塾,在这之前我一定想法子分家。”
见男人的诚恳不似作伪,萧水容笑了笑:“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爹娘多半不准备让榆哥儿读书。”
她心里门儿清,家里只打算供老三读书。
至于松哥儿为什么能上私塾,是因为六月农忙时,他背稻谷摔下田埂伤了脑袋,醒来后主动要求读书。
起初齐大妮不答应,还是大嫂闹了一通,这才勉强答应。
只是有个条件,若两次考不上童生,就不能再往下读了。
虽不知松哥儿因何生出读书的念头,但到底是件好事。
萧水容甚至在想,等
到时候她要不要也学着大嫂,好好闹上一闹?
韩宏晔一时语噎,半晌憋出一句:“咱们就榆哥儿一个儿子,再难我都要让爹娘同意。”
萧水容没说好与不好,只奇道:“关大夫的药真管用,这才多少功夫,榆哥儿脸色就好看多了。”
肤色依旧蜡黄,但不似先前那般透着灰败,碰一下就要碎了。
韩宏晔挠头:“明儿我去山里一趟,看能不能找到鸟蛋。”
太平府处于大越不南不北的位置,冬天里运气好,也能在鸟窝里摸到几个鸟蛋。
家里的鸡蛋都是留给老三还有他那对双胞胎的,就算有多余的,也会给韩芷兰吃,轮不到大房二房的孩子。
榆哥儿自打生下来就没吃过好的,个头比芷姐儿一个姑娘家还矮,又瘦又黄,走路都不怎么稳。
虽说这年头家家户户的孩子都这样,但谁让韩家有三房的孩子作比照呢。
二者相较,榆哥儿跟刚从荒年过来一样。
明明韩家的生活条件在桃花村属于上游水平。
萧水容又说:“我下午出门打猪草的时候榆哥儿还在家里,他平日里都不会乱跑,更不会跑进山里,你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也怪她,打完猪草回来就被齐大妮叫去做晚饭,都没注意到榆哥儿在不在家。
韩宏晔沉默片刻:“回头我问问芷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