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姐弟互相帮衬,是理所应当的。而且乔乔还小,正是前途无量的时候,她只有这一个弟弟。”
赫峥道:“互相?我看……”
云映垂下眸,在桌下用膝盖轻轻碰了碰赫峥的腿,赫峥抿住唇,停了话音。
云映声音平缓道:“爹娘你们养我长大,我自是该回报你们。你们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只要我能办得到,不会推辞的。”
徐芳笑道:“我就说小映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来来吃饭吧,不说这些有的没的。”
赫峥靠在椅背上,目光平静掠过面前这一家三口。
一桌饭菜突然变得索然无味,又同阮贵喝了口酒后,赫峥便离了坐。
云映留在堂屋,帮徐芳收拾。
像以前的每天一样,收拾完去撵鸡鸭进圏,然后喂狗喂猪,没什么耗力气的活,但是杂七杂八也忙了一会。
天已经黑透,夜幕繁星闪烁。
云映从堂屋走出来,借着月色看向院门口,踟蹰片刻后她还是走了过去,赫峥正坐在台阶上,长腿随意的敞开着。
云映悄悄坐在了他身边,跟他一起仰头看月亮。
就这么看了一会后,云映分明感受到男人的目光落在了她的侧脸。
“你还没看见吗?”
他声音听不出起伏,云映以为他还在不高兴,啊了一声。
但很快,她就注意到赫峥的面前是张已经装好的木床。
不同于她房间那张几块板子随便钉在一起的床,这张显然要像样的多。
多是榫卯相连,结合严密,长约七尺宽约五尺,木板上尖锐的木刺都已经被磨掉,四条床腿粗壮结实,平稳的落在地上。
云映试着晃一下看看有没有声音,居然晃不动。
赫峥双手向后撑在台阶上,唇角含笑,懒洋洋的同她道:“不到一个时辰。”
“这可是我第一次做木工,送你了,保你十年睡不坏。”
云映默了默,看向他昳丽的眉眼,心头又开始乱跳。
隔了一会,她才提着裙摆坐回他身侧道:“夫君你好厉害。”
赫峥十分受用,他得寸进尺问:“那我是不是最厉害的?”
云映嗯了一声,配合道:“当然。”
她想着赫峥今天为这张床忙了一天,又忍不住遗憾道:“就是可惜住不了几天,其实凑合下也可以的。”
“凑合什么?睡一天也是睡。”
云映道:“对了,我们什么时候走?”
赫峥道:“随你。”
云映靠在赫峥肩头看沉寂的山野,山脚下有零星灯火,夜风送来山林特有清香。
“那就明天吧。”
赫峥道:“这么早?不多待几天。”
云映摇头道:“不待了,本来就只是回来看看我娘亲而已,她没事就好了。”
犹豫片刻,她又突然跟赫峥解释道:“今天的事……不是我不反驳,而是因为乔乔是我爹娘的亲生儿子,他永远是不一样的。”
听说起初收养她的不是阮贵,而是城镇一家富裕的商户。
她先是因相貌精致被买来,后又因没有记忆反应木讷被丢弃,那年她四岁,就那样被迫当了几天的小乞丐。
因是女孩,没人愿意收养她,但因相貌太好,轻易就能博人同情,所以施舍她吃食的好心人也很多,短时间内她也没饿死。
阮贵还说他每天上集都能碰见她。
决定收养她是在一个暴雪天,她冻晕在他回家的乡路上。
那时阮贵和徐芳多年求子不得,他动了恻隐之心,打算养她来为他们养老送终。
从那起,云映就有了家。
她的病也渐渐好转,开始有了自己的记忆。
她把这对夫妻当做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就算后来阮乔出生,她也满心欢喜。
但是父母的偏向与忽视越来越明显,从一开始偷偷把唯一的鸡蛋给弟弟,到后来光明正大的把两个鸡蛋都给弟弟,再到就算有四个鸡蛋,也没有她的份。
她不止一次的想,如果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养女就好了,那就不会陷入偏执了。
期望的太多,得到的太少。
放低期望,会减少大部分的苦恼。
所以她不想再对那个不属于她的鸡腿感兴趣了。
把他们当做恩人来看,会轻松很多。
赫峥闻言沉默了片刻。
深林鸟鸣声声,他们身后的院落亮着光,徐芳在给阮乔烧水洗漱,阮贵正在盘问阮乔这几天怎么没好好看书。
他们的声音模糊的传过来,和谐温馨。
赫峥不知道云映是否曾独自坐在这里听着这些,她会不会觉得孤独,会不会想逃离。
可是逃不掉,她一抬头,大山巍峨,前路蜿蜒崎岖,永远也走不到头。
最后他低声道:“你对我来说,也永远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