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视线内,她撑着伞,稳稳走在雪地里。可一出了他的视线,她便笨手笨脚地把伞收好,窝在怀里。
哪怕自己受冷,也不愿让名贵伞受委屈。
穷苦人家都是这样,越穷,越苛待自己。
这傻姑娘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蔡逯的眼睛。
灵愫一旦读起经书,脑袋便如小鸡啄米似的往下点。
长夜过半,巷外那辆马车终于驶走。
“易姐,鲁大暂未对我方卧底起疑。”
那位与灵愫在坊里换值的姑娘,正是她的杀手同僚。
灵愫如释重负地丢掉书,窝在躺椅里,“鲁大是皇帝派来监视这帮纨绔子弟的眼线。皇帝怕这帮纨绔有二心会造反,哪曾想,这帮人都是草台班子。造反?哼,他们连剑都不知道怎么提。”
姑娘见她眼皮打架,好心寻来一张毛毯,盖在她身上。
“易姐,今晚你当真要歇息在此?”
“是啊,就歇在这里,做戏做全套。”
姑娘把炉火烧得更旺,将走时,忽然听灵愫说了句:“把那把伞拿走,烧了。”
待拿起伞,又听她问:“你觉不觉得,他很像那谁?”
姑娘回头看她。
灵愫交手垂眸,面容惆怅,像是陷入了某段回忆。
“那谁”已经很久不曾被她说出口了。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个名字都是杀手阁的禁忌。
姑娘琢磨再三,最终只是说道:“易姐,往后,他会经常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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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亮了,再有一炷香时间,她便会穿过他所在的这条巷,去稻香坊上值。
这是蔡逯连续数日蹲点后得出的结论。
此刻听到动静,他抬眼看去——
她很会保暖。
风帽、耳罩和围脖把她的脸和脖颈紧紧包裹着,脸上只露出一双懵懂的眼。
看来是起得早,还没睡醒。
路面结了冰,所以她每一步都迈得缓慢。明明是初冬,可她像把所有厚衣服都穿到了身上,显得滑稽又臃肿。
她还是没撑他送的那把伞,任由雪点落在帽上肩上。
蔡逯也没撑伞,支腿抱臂,背抵在巷墙上,默默等待。
俩人仅一巷之隔时,蔡逯晃了晃发麻的腿,把姿势摆得更随意。
“好巧,偶遇。”
一道声音冷不丁响起。
灵愫一激灵,抬眼看,前方并没有人出现。
“谁?谁在说话。”
他想她会记得他的声音,“是我。”
话落从巷里走出,明知故问道:“你要去稻香坊上值?正好我顺路,要一起走吗?”
他朝她走来,但俩人之间还有一段距离。
灵愫又犯了眼盲,揉了揉眼,始终没认出对面那自来熟的大哥是谁。
灵愫:“我是要去那里。”
蔡逯:“怎么不撑伞?是我送你的那把伞不好用吗?”
高大的身影不断逼近,再眯一眯眼,灵愫终于看清了他是谁。
“原来是蔡衙内,我还以为是陌生人。”
她说:“那把伞太过珍贵,我不舍得撑。我把伞面擦拭好,放进柜里收藏着呢。我还把柜都擦了好几遍,读书读累了就盯着柜子看,看着看着就生了希望,仿佛自己也能赚到大钱,买珍贵品。”
又说:“最近真是好巧,连着好几日都能与衙内偶遇。盛京这么繁华,我总以为,像衙内这样的人,我应该一辈子都见不了几次。”
蔡逯心头涌出很多疑惑,起初还狐疑地打量她,后来见她喋喋不休地说着,就不再计较。
“我这样的人?”蔡逯轻笑,“我刚回京,闲不住,满大街小巷地窜。京里的巷坊与辽国的行帐不同,巷景很吸引我。”
解释完“偶遇”,他问:“看你总揉眼眯眼,是眼睛受过伤?”
灵愫跟在他身边往前走,“之前挑灯夜读,把眼读伤了。离得远,只能看见大概廓形。眯起眼倒还能看得更清楚些。眼里酸涩,便总忍不住揉眼。眼时常看不清,连带着听力也不好。听见声音,有时辨识不清。”
她的语气平淡舒缓,并没有陷在悲伤里,反而话头一转,朝蔡逯道歉,“真是不好意思。”
蔡逯很满意她的反应。
认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