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离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边,江忆指指后方,“走,咱俩去后面那辆。”
他却不动。
“走啊?”江忆急了。
沈千离拉开后门,接过她的包袱,声音不疾不徐,“我先不走。”
他越是镇定,江忆越是害怕。她顾不得矜持,抓住沈千离的手,指稍一片冰凉的触感,“不行,一起走。”
沈千离低头笑了笑,上扬的眉峰在黑夜里格外显眼,“得有个人留下来善后。”
停了一下,他声音轻了许多,“别怕。”
“公、小姐,快走,他们要过来了!”锦姨前后背着两个包袱,稍显吃力,急的声音都变了调。
一梦跑过来,帮她把江忆往马车上推,“快走!”
江忆一句话没说完,耳边是不停的催促声,被推着叫着什么都听不到。
一梦和锦姨遮住了视线,透过缝隙,她看不到沈千离,只能看到两人相牵的手。
江忆被强行拉上马车。
它们渐渐拉远、松开。
最后江忆的手空了,停在半空。
火光已堪堪照进大门,映出沈千离一贯漫不经心的表情。马匹在鞭子抽打下昂首长嘶,腐朽的木质车轮「吱呀」一声,开始快速转动。
江忆觉得它似是轧着血肉前行。
渐行渐远,江忆回头看过去,男人还是站在原地,面目越来越模糊。
即使她们之间有过欺骗、吵闹、争执,这一瞬间,江忆强烈地意识到,她不想失去他。
她半个身子探出马车,吓得锦姨连忙拦住她的腰。在下一句出口之前,她看见男人用口型对她说了句话……
他说一一——“等我。”
一梦陪江忆去后花园晒了会儿太阳,九月份花开正艳的时节,看着满园子盛开的芙蓉,两人脸上却不见分毫悦色。
朱红的柱子刚漆过不久,衬的靠于其上的江忆脸色愈发苍白。两道细眉轻轻皱着,缠绕着丝丝病气,略显青黑的眼窝时不时扫向北方。
当初离开长亭,几人赶着马车漫无目的跑了几天,后来决定去建安扎根。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镇北王要找他们……
按照正常思维会认为他们躲去了深山老林或者荒无人烟的偏远小镇,猜不到他们会大着胆子去皇城。
果然一路上还算顺利,就是江忆没多久就生了场病,劳累和忧虑所致,没什么大事,反复缠绵,到现在都没痊愈。
一梦摘了朵开的最大的花,塞到江忆手里,“小姐,你瞧它多漂亮。”
「可惜个把月就落了。」江忆放到鼻尖嗅了一会儿,抓在手中把玩,“找到合适的铺子了吗?”
安顿下来没几天江忆就让一梦去找铺子,一梦见她状态不好,一直故意拖着。
她摇摇头表示没找到,想了想,道:“虽说花开不久就落了,可等到明年花期,依然还会盛放。”
顿了一下,一梦继续说,“人也一样,无论什么事,时间长了也就过去了,迟早会忘的。”
她边说边看江忆,只见方才被她把玩的松动的花瓣颤了颤……随即脱离花茎摇摇荡荡,落地悄无声息。
江忆知道她想说什么,对于时间长了就忘了这说法,她一直相信。关键在于,她没必要忘。
她相信沈千离,既然他让她等他,那他就一定会回来。
只是他一日未归,这颗心就放不下来。
多日来缠绵病榻有她自己自责的原因,也有担心沈千离的原因。
江忆心知一梦是为她好,把花塞回她手中,笑道:“放心,我没事,我都知道。”
既然大家都关心她的身体状况,她也就不好再催找铺子催的那么紧。
每天吃吃喝喝晒太阳,人闲下来了,日子里好像除了等待就剩等待。
三天过去了,十天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
有时淘气的小猫挠了下门,她也要抬头张望许久。
十月,芙蓉落了。
江忆坐在塌前,剪了灯芯,将灯油添到最满。
经过长时间的休养,身子好了许多,精神还是有些不济。
她没熄油灯,给自己唱了一段催眠曲。
归来
江忆很久没做过梦了,今夜破天荒的梦到了些陌生景象。
梦里她身处一座恢弘庞大的宫殿,雕梁画柱、金碧辉煌。光影转换,又轰然倾塌成一片废墟,满目皆是断壁残垣和破碎的青色瓦片,被鲜血浸过后半埋入泥。
她跪在雨中,雨水冲刷地面,露出几分暗红的痕迹,触目惊心。
压抑的梦境让她不由将额头抵在墙上,发丝滑过,遮住大半脸颊。隐隐约约间,她感觉到有一只手替她把那些扰人的发丝拔到耳后。
那只手骨节分明,带着熟悉的冷香。闻到味道那一刻,她几乎浑身都战栗起来,立刻抓住了它。
有了动作,人也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