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
朱厚照眉心一跳,只听她道:“匠人说,‘没错,扭一扭不值钱,可知道在哪里扭就值大价钱。’”
月池啐道:“制法本身是没什么稀奇,王莽时也造过金币和银币。可是能想到用统一制式货币,兵不血刃、顺利平稳地将货币发行权牢牢握在朝廷手中,避免因财权旁落带来皇权势微。这才是这个主意的价值所在。要是那么容易,你和你的狗腿子们,怎么就想不出来?你觉得你亏了,我还觉得我亏了呢。”
听了这话,他还能说什么。他立马召见了工部尚书。
现任工部尚书毕亨,也是弘治时的旧臣,历任吏部验封司主事、顺天府丞、两淮盐运使等职位,所到之处政绩卓著,官声极好。也正因如此,他才通过遴选,来到了这个职位。正当他为水利工事的修建,劳心劳力之时,却忽然接到旨意,让他赶紧召集宝源局和各行省宝泉局旧部。明初时,洪武爷于应天府设宝源局,于各行省设宝泉局,掌管铸钱之事,禁止私人铸钱。但由于币制混乱,宝源、宝泉时立时废。
不是说都要用银子了吗,召集这些人作甚?毕亨虽不解上意,却不敢怠慢,紧赶慢赶召集了一大堆人,全部送到了南海子中。接着,他们就接到了旨意——效法西方,铸造银币。
用白银流通,等于放弃驭富之权,将金融命脉握在他人之手。用纸币流通,又因官府公信力太低,又会引发百姓不满,激化矛盾。那么,为什么不折中一下,用白银来铸造银币,以人像、徽章、造币厂和验银师等戳记来确保银币的重量和成色标准统一。如此一来,货币的发行权仍握在官府手中,并且,流通货币形式、质量等的统一性,也便于商业贸易和国家赋税的征收操作,降低了货币的流通成本,同时也大大减少了货币伪造的机会。【2】
毕亨闻言,不由拍案叫绝:“这是哪位大才所出的良策,真是绝妙至极,绝妙至极!不过,何须学那些洋人,我们自己的技艺比他们何止高出百倍。”
朱厚照却道:“这要流入民间去花的,不是摆在家里看的。大才说了,最低的成本,尽可能防伪,才是王道。你既是圣人门徒,就不可墨守成规。‘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洋人的又怎么了,洋人能想出来用金银币,你连听都没听过,还不好好学!”
毕亨听得羞愧不已,只得唯唯而已。
就这样,大量白银走海运,由马六甲运入京城,在铸币场中变成一块块洁白的银币。朱厚照很清楚地明白,要收回铸币权,第一步是要保证银币的成色、质地。百姓又不是傻子,谁会用自己手里足色的白银来换不足色的银币。第二步就是要趁机严厉打击铜钱私铸。他在交通要道设置有关卡核验,如有私铸币一律没收,官府重新冶炼为铜,计入库府。有随事考成的制度在,各地方官员皆依令而行,货币规范化的速度比他想象得还要快。
与此同时,朝廷也开始大规模的建设,饱受天灾人祸这么多年,终于有实力来提供公共服务。筹谋多年的黄河和淮河治理提上了日程,还有各地的水利设施建设稳步开展。道路的修建和驿站的建设,由京城向四方发散开来。
初景革绪风,新阳改故阴。
人生有情泪沾臆
教训就该好好珍藏,不是吗?
伴随着各地建设的动工, 喜讯频传。民间热闹得像过年一样,人人欢喜鼓舞,觉得掉进了福窝。各地或真心, 或假意的歌功颂德之词, 如流水一样送进京都,甚至还有人找到了白龟、白鹿等种种祥瑞, 说是大吉之兆。
京中,月池的伙伴们也是乐乐陶陶。诗会、酒会、游园会等帖子,频频递进了月池家中。然而,月池只去了一次,就再也不去了。
筵席上, 伙伴们一改旧貌。康海念着老师马中锡的名字,泪流满面:“要是先生还在, 看到今日的盛况,也能够瞑目了。”
王九思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别太伤心了。马先生是虽死犹荣。”
卢雍也劝道:“圣上不是还专程下旨恩荫马先生的子孙,这已是天恩浩荡了。”
董玘则话锋一转:“与其伤心,还不如趁此盛世,多做几件利国利民的好事,这才是对马先生最好的告慰。”
康海拭泪道:“我明白。修桥、铺路、建常平仓都是大事,如今山西、山东都在动工……”
他只开了个头, 旁人就道:“说好了,今儿可是休沐, 不可谈公事,你又犯戒了,犯酒三杯!”
说着, 他们便起哄, 硬灌了他三杯九酝春酒。康海喝得脸红脖子粗, 大家都笑开了,一扫开始的伤感。
紧接着,他们就开始吟诗,诗中满是意气风发的飞扬之态。月池在他们的眼中,已经看不到当初的愤世嫉俗。他们明亮的双眼里,充斥着和乡间农户眼中一样的光彩,那是希望。他们都乐见收获,并坚信未来会越来越好。
这样的气氛下,月池非同一般的沉默,自然也异常引人注目。她当然可以掩饰,但到了今天,她已经没必要掩饰。他们暗暗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