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了然:“所以,你才跳了出来。”
严嵩眼中盛满了星光,他笑而不语。
徐赞失笑:“也只能是你,才能找到这条平步青云之路。可惜,我本以为,我们会是同路人。”
即便有再深的情谊,也会有怀疑,也希望能有随时控制对方的权柄。所以,伴随着放权而来的,就是另一次制衡。这时,不顾一切、表明忠心的人,自然会得到特别的重用。
严嵩一哂:“我也是凡人。”与李越政见不一,只要不干出什么丧心病狂之事,就不会性命之忧。可和皇爷政见不一,那只有死路一条了。既然如此,干嘛不选最大的那个人跟呢?
他道:“我要是你,就会听从谢丕的建议,把田让给织造局,叫这些农人少交些租,也是莫大的功德了。”
徐赞笑着摇头:“道不同,不相与谋。再者,这些事,还轮不到咱们来商量。”
严嵩亦笑,他望向北方:“那就看他们如何来议了。”
如佛保听到野亭内的这一番深谈,只会暗自发笑。能怎么议?枕边夜话谈呗。还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你知道,皇爷为了同床共枕,他有多努力吗?
才高难入俗人机
能做夫妻之人,的确有相似之处。
谢丕一脚深一脚浅地归家了。夜色沉得如密不透风的囚笼, 他孤零零地坐在窗扉前,不知东方既白。礼叔一进门,才发现他竟然连昨夜的衣裳都未换下, 不由惊道:“二爷, 这是怎么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来,只见谢丕眼中血丝密布。他心中既焦急又茫然:“您怎么急成了这个样子, 这麻烦不都解决了吗?”
谢丕缓缓抬起头,他的双目被天光刺得酸涩,当即滴下泪来。他扶额长叹:“解决?麻烦恐怕才刚刚开始……”
礼叔还待再问,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厮在外大声求见。
礼叔不满道:“这一大早地跑什么跑。规矩都学到狗肚子去!”
小厮气喘吁吁道:“不是,二爷, 有诏命,天使已经在两条街外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 一时之间,整个谢宅都忙乱起来,就连贞筠都被惊动了。伍凡归来禀报时,语带宽慰:“夫人不必担忧,这是加封谢家上下有功之人的恩典。”
贞筠一愣,她接过伍凡记下的名册,粗粗一看就是一惊:“这么多?”
蕙心正在学着慢慢认字,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琢磨,又低声去问宋巧姣, 眼见贞筠蹙眉不语,不由问道:“夫人怎么不笑,这么多官, 这可是大恩典!”
小丫头的声音清脆悦耳, 如黄鹂出谷。贞筠如梦初醒, 她扯了扯嘴角:“你觉得这是好事?”
蕙心语声一滞,她有些无措道:“做官儿,不就是好事吗?”
贞筠道:“没错,做官是好事……”可世上,岂有白给的好事呢?
她正思忖间,就听小厮禀报,言说是谢丕求见。这下清风池馆的人都是一惊,谁不知道这位谢郎中最是恪守礼节,虽容贞筠一行借住,但对他们这儿素来是绕着道走,怎么今日反倒主动找上门来。
伍凡躬身问道:“夫人,是见还是不见?”
贞筠霍然起身:“怎么不见,见!不过不是在这里。请他往荷风亭一叙吧。”
谢丕闻言,亦无二话,听从她的安排而去。原来荷风亭造在清风池中,四面皆是雕镂槅子糊着纸,依靠回廊连通岸上。人立于曲桥之上,声音便可直达亭内。此时已是深秋,谢丕一路行来,只见红消翠减,颇觉伤感,待到了窗外瞧见里头隐隐绰绰的人影,更觉五味杂陈。
贞筠听到他的脚步声,问道:“是谢家兄长吗?”
谢丕默了默道:“是我。”
贞筠看到他的身影映到窗扉上:“我已屏退左右,您有什么话尽可直说。”
谢丕只觉喉咙干涩,如果不是他立身不正,就不会惹出这些事来,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尽力弥补自己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