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
礼叔垂首道:“二爷他带着人,去双屿打倭寇去了!”
这好似一声惊雷,震一众人呆若木鸡。
“打倭寇?”贞筠骤然色变,“他总共带了多少人,就靠你们家的家丁?”
礼叔连连摆手:“不不不,还有王家、徐家、龚家、孙家这四家的人马。这都是我们这儿有名的大户,说起来都有私兵。”
贞筠更觉摸不着头脑,怎会不经官府,反而找这些人。她一言就问到了点子上:“那他们可曾通倭?”
礼叔期期艾艾道:“这……非但通倭,还是通得最厉害的那拨。”
这下连蕙心都觉得不对,她道:“谢郎中是不是急糊涂了,他们既然通倭,还让他们去打倭寇?这不是找死吗!”
贞筠已有些明白:“他是怎么让这些人听话的?就是因为有把柄攥在手里,才能逼着这些家族参战以示立场的,对不对?”
礼叔连连称是:“没错,二爷昨日审了这十八房的账房,问出了不少东西,这都是铁证啊。他这才一一去登门拜访,逼得这些望族马上出人,埋伏在第一线。谁都不想满门抄斩,所以只能听话洗清自己……”
贞筠又气又急,她来回踱步:“难怪,难怪他说只能挣命了。族人死不悔改,可不是只能他去拼死将功赎罪吗!佛朗机人可有火器在,不行,我要带人去帮忙!”
她即刻就要出门,众人更是唬得不轻。礼叔忙拦住她,连连磕头:“夫人差人去就行了,您自个儿可万万不能冒险啊。再说了,我们二爷也不是愣头青啊,他早就和倭寇搭上线了,反正我们谢家有的是钱,只砸了三万黄金,就骗了好几个人反水了!更别说,他们还是装作走私贩子,由十六房的人引路,肯定能杀个措手不及,将那一伙蟊贼一窝端了的。”
贞筠:“……”
饶是她,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人,怎么说聪明也聪明,说傻也傻呢。
她终于冷静了下来,赶忙召来了所有侍卫。岂料,侍卫们却拒绝了她的要求。
领头的侍卫总管伍凡道:“老爷三令五申,我等最重要的任务是保护夫人,怎可擅离职守。”
贞筠蹙眉道:“我在这深宅大院,能出什么事。救人如救火,这才是最重要的!”
伍凡老神常在:“夫人莫慌,此地也有官军值守,怎会没有救援之人呢?”
宋巧姣奇道:“双屿近在咫尺,只怕是早已喂饱了的。纵有官军,难道还能指望?”
礼叔也道:“是啊,是啊,我们二爷也是如是想,这才决定自己冒险的。”
伍凡笑道:“此一时彼一时,既多了市舶司太监和巡海参政,总该有些变化吧。”
贞筠这才回过神,她瞥了礼叔一眼:“也好。那你们差两个人去看看,如有需要,及时求援也就是了。”
伍凡躬身应是。贞筠心事重重地回到清风池馆。她一落座就劈头盖脸问道:“谢丕的打算,你们早就知情?”
伍凡低头道:“我等奉命照料夫人,总不能做聋子瞎子。”
贞筠满心不解,他们明明知道,却依然放任自流:“他这样的作为,是想为世家脱罪,难道阿越也想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吗?”
伍凡笑道:“万岁圣烛明照,老爷深谋远虑,他们的心思,我们这些凡人岂能猜透。夫人,与其胡思乱想,不如养好身子,静候佳音。”
贞筠冷哼一声:“什么都不告诉我,让我怎么安心。你们一个时辰回来报一次战况吧,总之,不能叫人没了!”
伍凡应道:“是,您放心,谢郎中肩负重任,绝不至于折戟于此。”
双屿港中,两方人马已然战到了一处。于佛郎机人来说,这真是匪夷所思的一天。谁能想到,过去和他们做生意的老熟人,上船后竟会突然拔刀相向。这群洋人一大早还没回过神,就被人杀进了老窝,急急忙忙准备反击,一拿火枪却连一个屁都放不出来。这时,他们才意识到,自己手下的黑番和华裔奴隶原来也有人反水,早早就用水打湿了火药。没了炮弹,又只能打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接舷战。
而这群与他们作战的大明士卒,却不像过去那样敷衍了事,竟真是拿出吃奶的劲头来砍人,而且专门逮着红眉绿眼的杀。这样的阵仗,叫佛郎机人是既震惊,又茫然。还有海盗认出了谢家的管事,大喊道:“谢!我们不是一块喝酒吃肉的朋友吗?”
那个管事脸都绿了:“是你妈的朋友!你丫的眼瞎了吧!”
这厢打得热火朝天,远处佛保等人,拿着千里镜也瞧得热血沸腾。
黄豫早已按捺不住:“咱们该出手了吧,再等下去,都没几颗头留给我们了。”
佛保笑道:“他们拼命,是被逼着要表明立场,你又没尸位素餐,急个什么劲儿。”
黄豫被刺得一哆嗦,他赔笑道:“卑职只是想,为国效命……”
佛保道:“再等等吧,没听过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吗。”
黄豫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