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崩、诱他入宫,也为了来个瓮中捉鳖,问清这奇毒的来历。可没想到,我却放了把火逃了出去。”
众人大吃一惊:“火是你放的?!”
月池无奈道:“千钧一发,我也不敢再耽搁。谁知还会误伤呢?现下想来,我能安然无恙地在宫中养病,也证明他们并未害我之心。”
她能活蹦乱跳地活着出来,这的确是太反常了。连谢迁都半信半疑道:“难怪闵珪总说,他们神色有异,既不否认查抄的外官罪证是假,问到他们自己是如何叛逆时,又是吞吞吐吐。”
刘健道:“那他们为何不直言呢!反而叫我们担惊受怕这么久。”
月池苦笑一声:“皇上中毒,神志不清。走漏了风声,那就是灭顶之灾。他们不曾信过我们,我们也从未信过他们啊。”
直到此时,所有人才信了六成,除了杨廷和。杨廷和没有问李越,为何在见他们父子时,不说出真相,直到此刻方悉数吐露。而李越也没有向他解释,两次说辞为何截然不同。
在临别之时,这位内阁首辅才终于开口:“苏秦舌灿莲花,能以何策去叫玉玦圆满?”闵珪,字朝瑛,瑛即为美玉。
月池扯了扯嘴角,她道:“玉玦既决,再不成环。苏秦无策,宁为李斯。”
杜鹃再拜忧天泪
因为,我亦有自己的私心。
李斯与韩非同是荀子的弟子, 却关系不睦。韩非入秦时,李斯因担心他威胁自己的地位,所以在秦王面前进谗言, 将他毒杀在狱中。即便有苏秦张仪的辩才, 也无法改变一个人内心最根本的坚持。既然没办法获取他的支持,就只能将他赶出权力的中心。
闵珪一直处于焦虑之中, 在皇上按兵不动,同僚极力摆烂的情况下,他想法办那么多人,实在是太过勉强。可如若就此收手,又怎么对得起乌纱头顶的青天。他眯着眼, 翻阅着眼前厚厚的一叠卷宗,细密端正的小楷, 却在他眼中如墨团一般晕开。孙儿闵如润见状一一替他念诵。
孩童的声音清朗温润,可他所读出的内容却如石头一般,坠在闵珪的心上。恐怕连谢丕、康海等想出以民间冤案施加舆论压力的人,都没想到,这所有的压力,所有良心的谴责,最后竟都落在闵珪身上。谁叫他身居高位, 又德高望重呢?他既掌一国刑讼,应该继续查案, 为民伸冤。
哪怕有人身携利刃在家宅旁窥视,哪怕家中有人不幸中毒而亡,他都应该坚持下去, 否则就是失职, 就是胆怯, 就是将前生的清名毁于一旦。这对一个将清名看得比性命还重,将职责看得比什么都高的大员来说,无异于千斤巨石,兜头压下。
于是,在听罢卷宗之后,他选择继续请旨。孙子乖巧地替他磨墨,他则颤颤巍巍地铺开宣纸。这本该是祖孙和乐之景,可惜这副情景,却被自己的儿子打断。闵纯心急火燎地入门,一见桌上写到一半的奏疏就是泪如雨下。他跪在地上,半晌方凄声道:“爹!您真要拿全家的性命填进去吗!”
人人都钦佩仰慕英雄,可又有谁真知做英雄家人的苦楚。闵珪与戴珊是多年同僚兼好友,戴珊之孙出了那样的事情,他们曾多次上门帮忙劝慰。戴夫人几乎哭瞎双眼,三个可怜的孩子疼得日夜哀叫。那样的场景,闵纯几乎一闭眼就能回想起来。那时,他心中就隐隐有了噩兆,如若父亲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日,他们也会步上戴家的后尘。
为此,他和其他兄弟,不止一次劝父亲以年事已高之由,归隐故里。闵珪的确动摇数次,特别是当戴珊辞官之后,他真正跟着写一封辞呈。当权力凌驾于法上,当公正在权术面前一文不值时,这个刑部尚书做着又有什么意思。
可到最后,那封辞官的奏本,还没有写完就被烧毁。皇上的多次信任回护,同僚的苦苦坚持,无一不是挽留,不是挂累。
在宣府一案后,在粪坑被彻底炸开后,闵珪固然痛心恶心,可在看到那一个个恶人落马后,他却更多是觉畅快。他掌刑名多年,侍奉过三代先帝,弹劾的权贵,恳求彻查的冤案多不胜数,可却从未真正做到,将大明律化作利刃,架在恶徒的脖颈上,叫他们受到惩罚。可那一次,他却在当今身上看到了希望。这一次,彻底绝了他辞官回乡的念头。
就为了这希望,他强撑着病体,一次又一次地坚持下来,直到今日。面对儿子的哀求,他丝毫不为所动,只是问了一句:“你把圣贤书,都读到哪儿去了?”
闵纯听到这样的指责,却觉有些可笑。他眼看闵珪要再次将奏疏放进袖中,终于忍不住顶撞父亲:“圣贤书能让您这奏疏上写得东西变幻为真吗?圣贤书能叫外头围着准备暗杀您的人全部退去吗?圣贤书能叫诚叔活过来吗?!”
孩子们口中的诚叔,是跟随他多年的老仆。闵珪动作一顿,他迄今还记得第一次见闵诚的样子。那时家乡乌程发了洪水,乡民只能靠鬻儿卖女来活命,而还有许多失去父母的孩童只能活活饿死。他的母亲怜悯这些穷苦人,不仅设置粥铺来救人,还收留了一些孤儿。全家死绝的闵诚就是在那时来到他们家中,给他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