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张口欲言,月池忙掩住他的口:“先别说话。您的嗓子都哑了。”
她转身倒了一碗蜜水,又将朱厚照搀起来。朱厚照靠在她的怀里,竟觉有些头晕。他不曾想,只是病了一场,竟能教她的态度,有这么大的逆转。他就这么就着她的手,一口口将蜜浆喝下去。
月池柔声道:“现下感觉好点了吗?”
朱厚照点点头:“好多了。”
月池忽然一笑:“这就好多了?不多装一会儿吗?”
朱厚照一惊,他面色不变,依旧有气无力:“装什么?”
她笑得更是肆意:“你该不会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吧。差人围了乾清宫,亏你想得出来。只可惜,百密一疏,男人啊,到底改不掉自己的劣根性。你为何要差两个宫人服侍我,刘瑾惯用的不该是太监吗?还有,在我落红不止后,又为何费劲专程找个医妇来看我?十万火急的时候,王太医都不敢解我的衣裳。要真是刘瑾作乱,他还会在意别人来瞧我的身子不成?也只有你,才会抓住这些不放。要让我相信你死透了,还不如找人来扒了我的衣裳,我就信你是真的不行了。”
白首相知犹按剑
刚刚那碗蜜水,好喝吗?
这一番话既尖刻又辛辣, 叫人连辩驳的余地都没有,如刀子一般直戳朱厚照的心窝。他气得脸色发青:“你!难怪了……难怪要放火,直奔仁寿宫, 你这样志得意满, 是已经拿到自己想要的了?”
他在试探,月池不答反问:“我晕了这么些时日, 您也该早就称心如意了吧。”
朱厚照冷笑一声:“你这么聪明,朕还能称什么心,如什么意?”
月池不由莞尔:“您闹这么大的动静,总不只是为了试我的忠心。我心里有数,我李越还没这么大的脸。”
朱厚照靠在她的怀里, 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你又何必妄自菲薄?”
月池轻抚他的鬓发,她的面上仍带着笑意, 眼底却是一片肃杀:“皇上,你的算盘打得精,旁人也不是傻子。刘瑾、张彩与我勾连甚密,四方的官员与宗藩又歪心太多。你就想着干脆装一场病,一来趁着我昏迷不醒,剪除张彩,消解鞑靼的威胁。二来, 借阉党之名,再兴一次大狱。你要来一次大洗牌, 我可以不管。你要移除我在鞑靼的暗棋,我也可以不在意。但只有一个人的性命,你不能动。”
她说得斩钉截铁, 朱厚照却听得咬牙切齿:“……张彩?”
他霍然起身:“又是为了这个混账!”
月池深吸一口气:“他从头到尾没想来招惹你, 是你容不下他。”
朱厚照恨恨道:“你这个样子, 又叫朕怎么容他?”
又来了,月池反唇相讥:“那我该怎么着,才能教您放心呢?要说混账,谁能混得过你。我要是没逃出去,只怕不久后就要‘病逝’了吧。你之后打算怎么待我,给我换个身份,再关起来做你的禁脔?”
朱厚照听得怒气填胸:“朕没你想得那么不堪!”
月池嗤笑一声:“可你的行径就只能让我联想到不堪!你以为我是女子,就能任你宰割了?”
朱厚照脱口而出:“你为何总往坏处想,你是女子,不就可以嫁给我了吗!”
此言一出,两个人都愣住了。外头还是喧嚣不已,偶尔有缕缕轻风拂过纱幔,带起阵阵心潮。
朱厚照勉强扯了扯嘴角:“你明明可以选择走另一条路的,既然已然看穿,何不干脆顺着我的心意来哄哄我,还是说,我的喜怒哀乐,在你眼中根本无足轻重。”
月池别过头去:“你要知道,你是皇帝,手握生杀大权。而我是臣子,身上还背负着同道的身家。我不可能,拿他们的性命,来和你玩这场爱情游戏。”
她抬起头,凝视着他:“我玩不起,也不想玩。”
她又一次拒绝了他。朱厚照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他嗤笑一声:“那你想玩什么?李越,你说说,你能玩什么?你心里有数,你能拿来和我玩的,也只有这个。而你其他的筹码,根本不堪一击!你不过就是仗着朕的那么一点儿情意而已。骗到这道懿旨又如何,你以为你能出这个宫门么?”
月池挑挑眉,她忽然问道:“刚刚那碗蜜水,好喝吗?”
朱厚照一愣,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从盛怒中挣扎出来,他才察觉到身体的异状。如虫豸攀爬的麻意,正从他的脚底爬上来。
月池一把将他推倒在床,用膝盖压制住他:“我干嘛要出这个宫门呢?我得留在这里主持大局啊。”
朱厚照只觉舌尖都在发涩,他被她压得一窒:“你疯了?!”
月池报之一声轻笑,她又一次拿出冠簪,抵在他的脖颈上:“疯得是你才对,你一辈子都这么任性,想一出是一出。你总说太后只知感情用事,可你又何尝不一样。到底是亲母子啊,你作起来,可比她厉害多了。装病,装中毒……亏你干得出来。可怜的老刘,我看他最后来找我的样子,就知道他被迫去当了饵。那时我就想好了,索性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