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春心神不宁地攥着手中的画匣:“先走。”
这时,天已然蒙蒙亮了。他们出了城门后,时春走到河岸边,吩咐道:“点火。”
火石的敲击摩擦声如雷鸣一般,在时春耳畔响起。自从舒家出来后,她始终处于一种焦躁不安的状态。她不明白自己的举动是对是错,可她委实下不了狠心。她只能宽慰自己,这时舒芬死在这里,一定会惊动朝廷,届时北镇抚司和三法司都要来查探,指不定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如若舒芬真要进京,他们还可以在路上动手,一来除掉他,二来把各方关注点引离梅龙镇。
时春想到此,才勉强定了定神,而这时,她亦发现了不对,远处的灌木丛中,鸟群忽然腾飞。她的眉心突突直跳:“噤声,低头,有人追来了。听我的命令,继续点火。我说跑,咱们就立刻跳河。”
松散的包围圈在慢慢的收紧。他们是想活捉罪犯,拿住物证。时春的额头已经沁出了汗珠。待他们靠的更近时,她终于断喝道:“跑!”
话音未落,他们已经冲出五步远,时春随即旋身将身上的毒火球丢进火中。
毒火球中的巴豆、狼毒和石灰遇火,发生猛烈的爆炸,黄绿色的毒烟升腾而起,遮蔽了视线。
正在匍匐前进的锦衣卫见此情景,大吃一惊。他们急忙捂住口鼻,朝前冲过来,就耽搁这么一会儿,人已经进了河中了。
负责的把总骂道:“不能叫东厂的捡便宜了,咱们也跳进去追!”
原来,驻守江南的锦衣卫暗探负责保住舒芬的安全,而后来的东厂番役则负责查探与舒芬勾连的人马。
锦衣卫和东厂素来是貌合心离的竞争关系。按照锦衣卫的意思,就该将企图靠近舒芬的人,在外头就射杀。可东厂却咬死不同意,理由是这般打草惊蛇,他们怎么查幕后主使。双方磋商日久,才勉强达成一致,锦衣卫派人盯住厨房和大夫,谨防有人暗中下手。而东厂密切观测和舒芬密切接触的人,暗中拿下审问。这一次,他们就将时春抓个正着。
锦衣卫如下饺子似得跟着跳进河里。河中很快就浮现一重重血雾。只是,经过一两个时辰的激烈争斗,他们最后只捞到了几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和泡烂的纸片,其他什么都没有。
东厂负责此次任务的,正是曾经负责捉拿俞泽的潘云皋,这也算是老熟人了。他一上岸就破口大骂:“说好的我们在底下埋伏,你们在上头追击。你们跟着跳下来做什么?我们本来就布好了阵势,结果你们一下来,河里又黑,人又多,全部都乱套了!你们等着吧,这次的事,我们督主一定会如实禀报圣上!”
锦衣卫也不甘示弱:“放屁!老子好几次都要抓到人了,明明是你们冲上来挡在中间,这才把人放跑了,我看你们和贼人勾结才是!”
双方闹得不欢而散。然而,锦衣卫们所不知道的是,潘云皋一回到东厂的驻地,就紧急去见张文冕。事关大局,刘瑾差张文冕来主持大局。
张文冕听罢始末,倒吸一口冷气:“你说,来人是时春?”
潘云皋点头称是:“错不了,我和这位淑人也算是老相识了,她下水,我看她身形是个女子,就觉得不对。后来一试探,果然是她。小的牢记督主和您的嘱托,这要是闹出来,对咱们都不好,还不如卖李越一个人情,再拿点好处。”
张文冕道:“你做得很好。要是她真落到杨玉手里,那可就不好了。只是,她到这里来做什么呢?”
潘云皋挠挠头:“八成也是为查明真相而来。”
张文冕却道:“你把追击她们的始末,都和我讲一讲。”
潘云皋于是将时春如何进了舒宅,如何去书房取东西,如何出来都说了一遍。他道:“他们警惕性太强,又都是好手,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就只是用千里镜盯着,预备着火统,本来打算等他们出来以后,再抓住严刑拷打。谁知,这……”
张文冕眼中精光四射:“不对劲,这可不是来查案的做派。要从李越手里刮好处,这么没头没尾的可不成。”
潘云皋疑道:“那再追上去?”
张文冕摇摇头:“不必,追上去又能如何,你还能逼问她不成,倒不如,去诈一诈那位舒相公。”
舒芬没想到,昨天晚上才听到了心上人的消息,今儿晚上就又有人潜入来逼问他。来人头戴尖帽,着白皮靴,穿一身褐色衣裳,这是东厂档头常见装扮。
来人正是潘云皋,他拿出令牌来,在舒芬面前晃了一晃:“本官是奉旨办差,缉拿可疑人员,我问你,昨晚上来找你,是什么人,你们说了些什么?”
舒芬心中咯噔一下,他道:“……并没有什么人来。档头是否是误会了。”
只这一言,潘云皋就可以断定,他们不仅是认识,而且还是一伙的。难不成,是李越为了替李梦阳翻案,所以特特来收买舒芬。可不对啊,那个从书房中拿出的东西,又是什么呢?难道是供词?没道理啊,供词怎么会有那么多。
潘云皋似笑非笑道:“你可知那是什么人,她虽能许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