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时春走后,宫中不久也传来懿旨,言说宫中女官定制,需女史回宫理事。这时,贞筠方有点回过味来:“这是做什么?疯了吧,这是故意调我们走啊。”
红袖传来酒令行
你是不是孩子,可你比孩子,还不懂爱惜自己。
月池早在时春接旨后, 就已是神色阴沉。她比谁都清楚,时春如今的心理状况,不再能承受一次战争的摧残。她始终无法将牺牲视为获胜的正当手段, 她还是不能摆脱内疚之心的折磨。这样的情况下, 再让她去作战,只会让她身心俱疲, 心神崩塌。
月池几乎是即刻就要入宫去。时春却劝阻了她,她出奇地平静:“抗旨不遵是大罪。”
月池道:“这是中旨,不经凤阁鸾台,何名为敕?”这样任性的旨意,怎么可能是经过内阁票拟。
时春的双眸明亮如星:“没有正当的理由。臣如何能拒君?”
贞筠脱口而出:“怎么没有理由, 你去做将领,这本来就是……”
她说到一半突然说不出口, 时春长叹一声:“天下儒臣都能说,牝鸡司晨,惟家之索。可独你李越不行。”
月池一怔,贞筠的脸色煞白。时春的嘴角翘起:“你只能说,‘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属他人。’【1】”
时春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在街上卖艺, 常常听着撂地唱戏人的曲。每每听到热血沸腾时,她就拿草桩子当敌人, 挥着长枪上去假装厮杀。草桩被她捅得千疮百孔,草屑飞溅。那时的她既是兴奋又期待。可如今的她,早已对上了真正的敌人, 早已见识了真正的血流成河, 白骨如山, 可心中却是既沉重又哀愁。
她听到阿越问她:“可你呢,你怎么办?”
时春深吸一口气:“总会有办法的。这或许是一个机会。我总不能老在京里,做一辈子的缩头乌龟。我该出去,面对现实了……”
她是草野中长大的青松,总不好在盆景中束手束脚一世。平平淡淡,四处交际,听其他人好奇地询问战场的日子,她到底还是过不惯。
贞筠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泪眼婆娑。大福跟在时春的马后,它摇晃着尾巴,想要往褡裢里去。它以为只是出去玩一会儿。贞筠叫道:“大福回来!”
狗子闻声急急跑回家门口,贞筠正待伸手去捞,它又灵敏地闪开,立马追了上去。可随着前后的距离相隔越来越远,人在视线中渐渐化作了一个小点。大福终于也疲累迷茫起来。它呆呆地望着前路,还不明白又一次迎来了分别。贞筠一把抓住了它,将它搂在怀里。这时的时春已然消失在茫茫人海。
而当贞筠接到懿旨时,月池的神色却已然镇定下来。贞筠连连摇头:“他把我们都调开,一定是心怀不轨。我不去,我这就辞了这官!”
她急匆匆就要去往宫中,却被月池拦住:“你总得顾念皇后。”
贞筠一僵:“这关姐姐什么事?”
月池看着彩帛叹道:“娘娘外柔内刚,不会轻易妥协,可如今她都肯下令,想必是有人给了她不能拒绝的理由。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先去,放心,我必会想法子让你回家。”
贞筠如遭雷击,她来回踱步,渐渐冷静下来。朱厚照是什么脾气,这么多年了,她也多多少少有些了解。这个时候,李越反对得越激烈,他只会疯得更厉害,到了最后,说不定会影响她们的婚事……事缓则圆,只能再等一等。贞筠半晌方长叹一声:“我是无妨,就当是去姐姐那里住一阵。可这段日子,你怎么办?”
月池一笑:“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孩子。”
贞筠勉强扯了扯嘴角:“你是不是孩子,可你比孩子,还不懂爱惜自己。”
前有吏部侍郎与平虏伯当街争执,后有平虏伯衣衫湿透狼狈出宫。观望的官员们还没来得及庆贺文官队伍的大获全胜,就听闻了圣旨。这名义上是不拘一格降人才,实际是在抛鸾拆凤,故意刁难。
康海面色惨白:“这莫不是为了安抚平虏伯?”
穆孔晖叹道:“定是如此。南边蛮瘴之乡,淑人一个女子,怎么能去,万一有什么闪失……”
董玘也跟着道:“更何况,女子为官,这也不合礼制啊。”
他们决议上奏请朱厚照收回成命,而还有一些墨守成规的老儒生,认为朝廷又不是无将可用,如何能让官眷奔波劳碌,有损名节。朱厚照对此一概不理,装聋作哑。到了大朝会上,他被问得急了,才勉强开了金口:“如非无可用之人,朕岂会劳动官眷。尔等不思无能,反倒在此大放厥词。好,谁敢在此立下军令状,言说必能扫平倭寇,还两广一个安宁,朕就即刻换将,如何?”
金殿之上,一时鸦雀无声。
谢丕闻讯后,组织好友上门去探望月池。章四将他们迎了进来,道:“老爷正在庭院里歇着呢。各位相公慢走,小的这就去禀报。”
谢丕摆摆手道:“不必惊扰他。我们去就是了。”
如今已是初秋,夏日的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