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牌至京,继续征调东官厅官军勇士、马匹、火器至宣大按伏待命。只要她们乐意,朕宁愿把她们带回去塞进尼姑庵里,也不愿她们在这里受人磋磨。朕看你,是膝盖软久了,一时立不起来了。可你自个儿软也就罢了,别在外头丢朕的脸!”
一席话说得顾鼎臣汗流浃背,他这时才明了自己拍到马腿上了。皇爷根本不在乎将这些女子带回去,对她们来说是好还是坏。他在乎的是借这个机会,给诸多部落首领一个下马威。大明多年来在鞑靼手里吃了不少的亏,如今好不容易能报复回来,皇爷岂会错失良机。可叹他,居然真被李越的冠冕堂皇之语迷惑了心神,真的开始考量,这么做是否有伤人伦……
事到如今,他只能连连告罪,表明自己鼠目寸光,接着灰溜溜地告退。朱厚照冷哼一声,刚拿起笔来又重重掷下。这群白痴,只知讲究这些细务,根本不顾大局。宣大与陕甘加起来整整八万的边军,神机营的三万骑兵,每日消耗的粮草不在少数。梁储已然数次来奏,请求大军还朝,说山东、河南发生大旱蝗,以致后续的米粮严重不足。又说商户惫懒,虽许给太仓银,可收获的粮草亦是杯水车薪。
这话里有六分实情,只怕也有四分水分。水灾、旱灾、蝗灾、雹灾、疫灾、震灾,全国各地时时都在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梁储还不敢骗他。可至于在这样的大灾下,是否真的弄不到足够的米粮,就有待商榷了。朝臣一直希望他能中止北伐,是众所周知之事。幸好,来时的路上,喀尔喀部撂下了察哈尔和永谢布部两个万户的大部分辎重,才让他们迄今还能维持大军的供给。可也不是长久之策,所以还是得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取最大的利益。
这亦是他明明当日被气得要死,却还是没有意气用事,仍让李越总理议和的原因之一,一旦政出多门,效率只会越来越低。而李越怀恨而去,又精明强干,能言善辩,必能事半功倍。可没想到,即便是李越亲去,也还是被这些蠢蛋拖后腿。而李越本人也,他还是喜欢在这些事上费心。可他经这么多事后,却再也不能,像过往那样对他了。
他问他难不难过,他怎么可能不难过……朱厚照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终于体会到了父皇当时的心情,两个人要在一起,总有一方要让步。有时,不是他们不得不退,而是他们不忍心不让。
他的想法,张永虽然没有猜到全部,可隐隐瞥见了端倪。他眼睁睁地看着顾鼎臣灰头土脸从王帐中出来,不禁失笑:“这眼力见,这么点事儿,要是就能扳倒李越,我们当初何至于吃那么多苦。”
张永和月池的关系十分复杂。当初俞家一案后,月池为了扳倒刘瑾,主动与他合作。可后来,刘瑾离京后,张永和谷大用就开始过河拆桥,他们俩后来虽察觉风向不对,又及时弥补,但追杀之仇毕竟是实打实的。更糟的是,谁能想到,当年刘瑾和李越斗得同乌眼鸡似得,如今也能好成这样。
一个刘瑾本来就很难对付,如今又加上了一个李越,要是让他们前朝内廷串通一气,宫中哪里还有他的立锥之地。张永有心要给月池使绊子,可圣上与他久别重逢,正是难以割舍。张太监一时也想不到法子,正苦恼间,没想到是月池自己将把柄递在他手中。
明蒙两方不可能因妇人们的闹腾,而暂停商议其他条约。明廷这方,自认为是胜者,当然要狮子大开口,索要大量的马匹、牛羊,来弥补这一场大战消耗的财政损失。诸如刘瑾等人,更深知这是一个将内政的重重矛盾转移出去的好时机。军队人员不足,就去笼络羁縻蒙古人。朝廷财政吃紧,就从草原上大量掠夺财富。就连中原光棍娶不到媳妇,都可以将蒙古女人带回去。
至于草原牧民在遭受内战后,能否承担这样的经济重负,他们不想知道,也自觉没必要知道,但月池却不可能不在意,不仅是为良心,更是出于长远考虑。
忧患已空无复痛
即便剥离人性,她亦不能高枕无忧。
她道:“要绝边患, 怎可赶尽杀绝,你们难道就不怕狗急跳墙,再惹是非吗?别忘了, 我们还需要鞑靼作为九边的屏障, 阻碍瓦剌东进。鞑靼必须要保留一定的实力。”
据此,她提出了相对公平的条款, 一方面要求汗廷和各部落进献厚礼,以弥补军费的消耗,另一方面在通商之契上,她又注重保全鞑靼的利益。在贡市上,她提出, 每岁一贡,汗廷献马十匹, 亦不剌和满都赉阿固勒呼献马八匹,其余大小诺颜,大者献马四匹,小者献马二匹。而这些马会被明地官员划分为上等、中等和下等。上等马给官价十两,中等八两,下六两。此外,顺义王和大小千户承担约束之责, 只要边境无恙,朝廷便会给予顺义王及大小千户一定赏赐, 多是蒙古急需的布、绢、粮食等。
在民市上,众人商议决定先暂时在大同左卫迄北威虏堡边,宣府的张家口边, 山西的水泉营边, 开放三处民市。为了维持市场秩序, 各部落首领需遣精兵三百,严防塞外盗窃抢劫等事宜,而各军镇的明军也会派遣官军五百,来维持市场内的交易秩序。除了商税之外,不可向两方的百姓索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