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决定,一步一步走稳,比走快要强得多,大不了真的连夜跑就是了,只要人还在,还怕没有得偿所愿的一天吗?”
她第二日就转变了态度,不再急着推进当前的局面,而是转头遣人去探听嘎鲁的消息。
张彩不由问道:“这个人,不过是个旁支而已,他何必对他如此挂心呢?”
月池悠悠道:“他的作用,可大着呢。他是我们能影响满都海的唯一窗口。”
张彩道:“那不若让卑职前去,以大明使臣的身份力劝他与我们合作。他毕竟知道您的身份,我也是担心,您和他接触久了,会漏出些什么来。”
时春讥诮道:“只怕张郎中不是担心漏出什么,而是担心多出什么吧。”
张彩不耐道:“二夫人这是什么话,我怎会这么想。”
时春道:“怎么想的,你心里清楚!不过,我也不同意你去。”
张彩听到前头还面有愠色,可到了后面又缓和过来。两双眼睛同时盯着月池,月池暗叹一声:“好了,你们都别说了。此事,只有我去能成。这点儿风险,必须要冒。再者,他不会轻易吐露的。”
张彩问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您怎么知道他……”
月池静静盯了他半晌,知道盯得他闭口不言后,方淡淡道:“我和他讲过,汉家对女子的严苛,如泄露了身份,毁了我的名节,我只能一死。”
这段时日,嘎鲁一直在急切找寻她,可她就像来时一样,突如其来从草原上消失了。他心中开始涌现出懊悔,那天不该那么对她,一个汉家女子,在回家之后,还肯千里迢迢地折返回来,都是为了他的缘故。她是真心想要帮助他,报答他的恩情,可他却用冷冰冰的怀疑和言语,将她推到千里之外。他不住地揪着自己的头发,他那天为什么不追上去,为什么不追上去呢!很有可能,这辈子,他都再也不见到她了……
乌日夫忍不住苦劝他:“您干嘛老挂念一个汉人?”
嘎鲁嘴硬道:“你懂个屁,老子不是在挂念她,而是在挂念,她手里名册上的那些人。”
乌日夫一惊,他道:“是程家的那些吗?嘎鲁,我的好谙达,你是蒙古人啊。”
又来了,嘎鲁的拳头紧握,重重捶桌:“我知道我是蒙古人,我也从没想过背叛,但是我身上,毕竟流着汉人的血啊!汗廷是我的血亲,江南那边也是我的血亲。我年迈的额伯各,他还想见我一面……”
乌日夫恨铁不成钢:“可您怎么不想想,您年迈的嘎齐额吉,她也退居到了圣山去了!大哈敦不仅是您的外祖母,更是我们整个部落的指望,一旦她没了,我们全部都要完!这才是您应该考虑的事情,而不是想那个汉人,您难道真能回到汉地去生活吗?那边的人,只会更看不起我们这些胡人。特别是你这样的……”
他欲言又止,终于狠下心来给予他重重一击:“特别是你这样的,这样脸的胡人。那些人,他们只会更害怕你!”
嘎鲁的脸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像是被谁突然抽了一鞭子。他的嘴唇发青,微微地颤动着。乌日夫已经做好了迎接他怒火的准备,他已经准备挨一顿毒打。可大大超乎他预料的是,嘎鲁嘴唇的弧度却强行上翘起来,他故作轻松地挥了挥手,上前抽了一下他的肩膀:“瞎说,我这样的脸,才最有英雄气概!你们不是都讨厌小白脸吗?”
他的笑意就像浆糊黏在脸上,手足就像提线木偶一样僵硬。乌日夫完全被怔住了,他许久说不出一个字,直到他看到了嘎鲁眼中一层珠光一样的泪光。乌日夫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他也极力笑了出来:“是,我是在开玩笑呢,但是我劝你话,都是真的。汉人,不可信。”
嘎鲁脸上强撑得笑意,终于像潮水一样褪去。他面无表情道:“可我在蒙古人身边,也没有获得多少信任与感情。”
乌日夫一时语塞,突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断肠人遇断肠人
我甚至想变成我额吉的一条狗。
他是在嘎鲁五岁时, 来到他身边的。那时的嘎鲁还是索布德公主最疼爱的孩子。大帐里的人都知道,大公主虽然子嗣众多,但最钟爱的却是那个汉人儿子, 哪怕是要天上的星星, 大公主也会为他摘下来。那时的嘎鲁,时常骑着一匹矮脚马在王帐中狂奔, 旷野中到处都散落着他的笑声,又尖刻又刺耳。而他们这些随从,只能抱着器具,像狗一样跟在他身后。
乌日夫承认,那时他很讨厌嘎鲁。在苦水中泡大的孩子, 看到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天真烂漫,总有一种想要打得粉碎的冲动, 但也只停留在想想而已。乌日夫万万没有想到,嘎鲁的命途会改变得那么突然。程砚死的一天,整个营地都回荡着嘎鲁的哭号。大公主失魂落魄地呆在帐中,无论谁同她说话,她都没有反应,大哈敦因此大怒,大骂汉人不知好歹, 而对于汉人的儿子,她之前本就看不惯, 这下就更加讨厌。
嘎鲁被人强行从索布德公主身边拖走,去囚帐中关了紧闭。前三天,他在囚帐中不住地唤着额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