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觉麻烦,毕竟比起无时无刻不在作妖的万岁爷,偶尔作一作的李御史要好伺候多了。
时春、贺一元和耿忠带着月池找了个观望地点,远远看着,就在村口的空地上,孙家的男丁拿着锄头、木棍把几家姓雷的人家团团围住。领头的那个应该就是孙牛。孙牛指着门户破口大骂:“杀千刀的杂种,还不把我爹放出来!
雷家人也不甘示弱,青壮年男子全部都跑出来,站在门口和他们对骂。但是双方还是没有轻易动手。月池不由问道:“怎么女的不出来?”
耿忠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相公,女人出来连一锄头都挨不下啊。”
贺一元也道:“那些个长舌妇,虽然嘴巴厉害,可打起来,完全不顶用,还是得靠男人。她们最多在家里磨点三七粉,煮好饭,到时候好治伤。”
时春不服气道:“谁说得,我也不见得比男人差多少!”
耿忠忙描补道:“那是,时姨娘您这种练家子,当然是不一样。”
时春听着姨娘二字就牙酸,也不好多说什么。就在此时,鲁宽已经带着孙老头走过去了。他高大威猛、颇有威严,衣着比起这些贫苦农民来说,好了不知多少倍。他一解释是请孙老头去做客,又有孙老头安安稳稳回来,两边人马都不敢再说什么,欺软怕硬不论在哪个时空都是常态。
过了半个多时辰,姚猛、毛松也带着邻村的绅士老爷过来了。要知道,一般只有有功名在身,而且名声较好的地主才能被称为绅士。在京城,秀才可能是满地走,可在这种乡镇中,秀才都堪称是凤毛麟角。有学问的人,在哪里都深受敬重,普通的农户都觉他们是文曲星下凡。在这位须发花白的老爷子一落地就开始明断是非。
各大家族的人都聚在空地上,老绅士下了滑杆,开始挨个听经过,进行批评教育。有些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被骂得连头都抬不起来。老绅士处理完今日之事后,又开始为用水、田地边界划分调解。直到夕阳西下,老爷子才将几方勉强说拢。
按照惯例,孙台子村的人要请王老爷吃饭。而王老爷则看向鲁宽,要请他和他背后的贵人。鲁宽都不必请示,就知月池不想露面。他掏了一两银子递给王老爷,道:“我们还有事在身,就不叨扰了。今儿为乡亲们添了麻烦,这权当请大家用一餐便饭。”
王老爷多番推辞,方才收下,这事儿如今才算了了。赶到下一个旅馆之后,鲁宽又再次劝月池:“相公,咱们还是直接见当地官吏吧,若村村都这般耽搁下去,如何使得?”
月池却似笑非笑道:“鲁千户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是否出事不是在见谁,而是在千户你是否出力。万岁既然派你们来,岂会不给本官你们的履历。本官记得,你也是北直隶人吧。”
鲁宽听得一愣,他躬身道:“卑职一路一直是兢兢业业……”
其他人也跟着帮腔,月池道:“那恐怕得有劳诸位,再费点心,我等是为万岁办事,只能费尽心思把差事办好,岂有偷工减料的道理。诸位都是老江湖,这外头的事,比我这个只知读死书的人要明白得多,所以,还得有劳大家多多用心,一面掩藏行迹,一面关切民生。你们的辛劳,我也都是记在心里。回去之后,必定一一禀报万岁,论功行赏,升官发财,都不是问题。”
这些个锦衣卫哪里不明白,这是在恩威并施的敲打,他要做什么,他们只能帮着他达成目的,而不是劝他干脆别做。若办得好,重重有赏,若办得不好,回京就要一并清算。
当晚,鲁宽就辗转了半宿。洪武爷立法,为避免扰民,不准仕宦下乡。官民之间因而并不相通,全部仰仗着刀笔小吏和乡贤差役连接政府和村落。许多官员都被这些下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他们虽然饱读诗书,可对底下的弯弯绕绕是一窍不通,一般人也不想去了解这些。毕竟升官靠得是上峰,又不是底下这些贫民。
他因此也这般对李越,谁知,此人却真真是官场一朵奇葩,居然真个做出个明辨是非的样子。鲁宽摇摇头,算了,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反正最后把天捅出窟窿的也不是他。
一旦把锦衣卫动员成功,调研效率就高了数倍,但即便如此,他们也花了快三个月时间,才到了苏州府唐伯虎家中。唐解元为了躲宁王,硬生生磨着方御史请假,把家搬到了船上,在外飘荡了数月方回来。师徒久别重逢,自然是既欢喜又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