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把戴灏牵过来。戴珊看着残疾的孙儿,一时老泪纵横,厅中恸哭声顿时连成一片。戴礼一面抹着眼泪,一面安慰老父:“爹,事情已然真相大白,万岁仁慈,必会给我们戴家一个公道,叫陈清那厮不得好死!您别太伤心了,就是涵儿和润儿在天有灵,看到您这个样子,也于心不安呐。”
戴珊两眼发直,喃喃道:“真相、公道,真相?公道?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大笑出声:“这世上,哪有什么真相,哪有什么公道啊!”
一语未尽,他就呕出一口鲜血,昏倒过去。
李东阳和月池得知这一场闹剧,何尝不是心有戚戚。李东阳道:“皇上做得太过了,难道他真要赶尽杀绝不成。”
月池沉声道:“赶尽杀绝不至于,但是必会将他们扣在牢中,吃一番苦头,待到这事过去了,才会放人出来。”
李东阳看向月池:“可有转圜之策?”
月池长叹一声:“请恕学生无能。”
无力感又一次攫住了她的心神,她无日不在后悔与朱厚照订下这个赌约,虽然她心知肚明,这一切不可避免。为了君权的稳固,他会逮住任何机会,打压文官集团。她错在不该给他利用戴家之案的机会。
这答案其实也在李东阳意料之中,李阁老雪白的胡须微微颤动,一口白气从他的口鼻中徐徐吐出,他道:“罢了,不可再牵连无辜了。”
月池心知,作为文官之首的李东阳是打算退步了,东官厅的成立已然势不可挡。难道她真要输了?不,不,她想起来了,她还有一张王牌还没来得及打出去。
她对李东阳道:“先生,东官厅中官吏设置,还有博弈的余地。若先生相信学生的话,劳烦先生费力,无论如何,也要将王守仁王座师塞进去。只要有他在,我们就不会势弱!”
哼,朱厚照就算提拔几十个武将进去又能如何,凡鸟就是凡鸟,在真圣面前,只有俯首称臣的份!
在李东阳答应之后,月池这才松了口气。可没过几天,她又得到了一张帖子,戴珊要见她。
月池又一次走进了戴珊的卧房。在厚重的药气中,戴珊躺在软枕上,面色蜡黄,眉头紧锁。听见月池到了,他才缓缓睁开眼,深目之中的精彩全无,留下的只有沉沉的暮气,竟如朽木死灰一般。
月池一怔,哀伤道:“松厓公,何至于如此!”
戴珊一开口,眼泪就顺着干瘪的两腮流下:“天不为天,地不为地,心如悬旌,无有归处。老夫……本想辞官归乡,可却念及小友。”
月池坐在他的床畔道:“您请说,李越洗耳恭听。”
戴珊侧头看着她:“我不相信,权贵之手,就能够颠倒黑白,我不相信,天地之间,真无道义可言。清白和道义应该是有的,可惜,是我无能,不能找到它们……我年轻时以为自己能为民做主,做个名垂青史的好官。可到老时才发觉,竟然连自家的公案都无法明断。”
月池道:“您是希望晚生替您查清真相。”
戴珊摇摇头:“我家的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了。能为天地间的正道尽一份心力,才是真正的大德。小友是有大才之人,不应该只留在京师,与运计铺谋为伴。”
月池只听他道:“去请旨外放吧,去看看真正的江山社稷、官场民生。老夫会替你守着都御史的位置,等你明了一切后,就老夫退位让贤之时。这也是,我这个老朽昏聩之人,唯一的用处了。”
行云永绝襄王梦
就算有三,那三也不会是某人。
浅淡的秋阳穿过三交六椀菱花的窗楹射入室内, 在栽绒小团花地毯上投射上了点点金色的光斑。小太监蹑手蹑脚地进门来,轻轻移开了紫茸帐,朱厚照拥着锦被睡得正香。小太监咽了一口唾沫, 小心翼翼道:“万岁, 万岁?”
朱厚照不由皱起眉,难得不是例朝, 他睡个懒觉还有人来烦,他翻身就说了一个“滚”字。小太监被唬了一跳,扑通一声跪下来,可若是这么离去,万一误了万岁的事, 他心中又同擂鼓一样,半晌方鼓起勇气道:“万岁, 这里有李御史给您的帖子。”
朱厚照在迷迷糊糊中应了一声:“什么帖子?”
小太监期期艾艾道:“是李越李御史给您的帖子。”
朱厚照霍然惊醒,他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伸手道:“拿来!”
小太监忙不迭地将帖子递过去,朱厚照打开只瞧了几个字就惊呼出声:“他居然请朕去逛街?!”
这在他看来不可思议,因为他们俩之间,基本上都是他去找月池,月池除了有事, 罕有主动来寻他的时候,特别是他大婚之后, 以前他找她出游,她还会跟着一起去几次。自他大婚后,她又遭逢大难, 结伴而游已经成为回忆了。
朱厚照欣喜之余, 又觉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忙掀开被子, 趿上鞋,道:“更衣,把便服都拿出来!”
小太监心里咯噔一下,忙像踩着风火轮似得冲出去了。朱厚照在上百件衣服、靴子、配饰中,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