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及的,就不免忐忑不安。
要知道,并不是所有开国功勋的后裔都能过上好日子,根据明代的典制,朝廷每年只会给爵位继承人一家派发禄米,是否分配给族人,全凭爵位继承人做主,族人不能擅自讨要。这就导致,整个家族都要仰仗那一家子过日子。如此大的生活差距,再加上与爵位绑定的一系列尊荣、权力,同族之人为了自己,相信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把坐在位置上的伯爵、侯爵拉下来。世家之所以强盛,是因在血缘联结之下的团结一致,可如今为了牟利,他们再也不是一块铁板,而是四分五裂。
就譬如武定侯郭聪,他现下看谁都觉不怀好意,满心满眼都是要把所有对他有威胁的人全部剪除。与此同时,他也深深懊悔,不该同皇上作对,万一皇上记恨,要夺爵真的只是一句话的功夫。其他人的心理也大同小异,本来只是想多争一口饭,谁知文官集团要把他们的碗都砸了。如若再冥顽不灵,就真的只能带着一家老小寄人篱下了。中层勋贵就此萎了。
朱厚照龙心大悦的同时,又觉懊恼,他的困境虽得解,可文官却也因此明显占了上风。他第二日私下召见了谢丕、董玘与穆孔晖,试探道:“这主意,是你们谁想得?”
三人面面相觑,董玘笑道:“万岁心中早已有数,又何必问我们?”
果真是李越!朱厚照皱眉道:“那他为何从头到尾都不露面?”
谢丕意味深长地说:“因为他一表态,代表得却不止他本人。”
朱厚照恍然大悟,朝野皆知,李越是他的心腹,若他一露面打得勋贵集团落花流水,他们便会把这笔帐全部记在自己身上。他就由高坐莲台,平衡两方的执棋人,变成了下场厮杀者,不利于朝局的稳定。
朱厚照眉目舒展,笑骂道:“这个家伙,成日拿名声来说事,如今有了名垂青史的机会,居然就这么轻易放过了。”
穆孔晖也感叹道:“李兄之胸襟,真让人佩服。”
谢丕却十分敏锐,他道:“更难得的是,他对万岁的忠心耿耿。”
朱厚照一愣,一时心花怒放,他心道,还说不喜欢朕,如若不是因为动了心,怎会如此为朕着想!他这个人,处事极为情绪化,不高兴时能闹得人仰马翻,高兴时就能赐下金山银山,谢丕等三人立下大功,适才所言又正投了他的心意,他当即便将谢丕擢升为从六品的史官,将董玘和穆孔晖擢升为七品的编修。在翰林院中,这样的升迁速度堪比坐炮仗。董、穆二人都喜不自胜,而谢丕却想到了月池,皇上如今还是不愿让他们参与朝政,却能够将轻易将大事交托李越。他还是不相信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