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效命,万岁为何要卸磨杀驴。
更有甚者,居然讽刺成国公和英国公,骂他们自己领着都督府的职位,子孙有了着落,就不管旁人了,自私自利,不配为勋贵之首。
中层勋贵们这一场大闹不仅听得朱厚照赫然变色,就连国公爷们也坐立难安。魏国公更有唇亡齿寒之感,他不过带家人去寺里上香,就差点被文官扣上屎盆子。如若再为点蝇头小利内斗起来,待他百年之后,子孙后代岂不是只能任人宰割。
存着这样的想法,他大胆开口道:“万岁,臣以为东官厅一事不如先缓缓。十二侯爵督领团营,虽无功劳,亦有苦劳,万岁何不再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自去整顿,如还是一如往常,再设东官厅不迟。”这就是拖字诀了。
同样反对的文臣立刻打蛇棍上:“臣附议,太仓空虚日久,如再大兴土木,恐无法支撑。”
“臣也附议,于禁中设校场,实在闻所未闻,有损宫中秩序。还请万岁收回成命。”
“臣也附议……”
闹成这样,作为既得利益者的国公也不好再闭口不言,他们总还要在圈子里混下去,因而也期期艾艾地开口,请朱厚照暂缓此事。
刘大夏、戴珊等人赞同此事的文官见势不好,立刻开口反驳。一方是口若悬河,头头是道,另一方则仗着声量高、体魄壮。两方人马刚开始还能用上敬语,文明地开始辩论。到了后来,这些个龟龙鳞凤竟然不顾体面,开始破口大骂。一时奉天殿热闹如菜市场一般,高官显爵争执起来也同民间的黔首泼妇别无二致。
朱厚照险些气了个倒仰,这群狗东西,先前答应得信誓旦旦,一有不对就立刻反水来咬他一口。他生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曾被人这么辖制过,这群人如此作为,反而激发了他的逆反心理。他如今是非要设东官厅不可!
想到此,他霍然从宝座上起身,抓起身旁刘瑾手中的浮尘就要丢出去。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李东阳开口了,他眼见火候已然差不多了,可不能让皇上在大殿上发祖宗脾气,让君臣之间彻底势同水火。所以,眼看朱厚照要忍不住了,他就立刻出列开口道:“肃静!”
内阁首辅一开口,负责礼仪事的太监和锦衣力士这才如梦初醒,齐齐大喝道:“肃静!”
这声音悠扬婉转,立时就响彻金殿。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文武官员这才回过神来,心知自己殿前失仪,犯了大罪,忙哗啦啦一齐跪下,适才还闹哄哄的大殿,转瞬之间又变得鸦雀无声。人人低垂着头,汗涔涔的手上抓着玉圭,连动也不敢动。
朱厚照此刻的心情,就如即将要炸的炮仗遭冷不丁浇了一盆冷水一样。这一口气发又发不出来,咽又咽不下去。他岂肯善罢甘休。李东阳度其脸色,心知万不可不能让他继续开口。于是,李阁老又抢先一步,难得疾言厉色地发作道:“尔等深受皇恩,个个腰金拖紫、鸣玉曳组,却不思图报,反而咆哮于大殿之上,无礼于圣躬,哪有半分良贤之相!实在是有辱斯文!”
李东阳不仅是文官之首,更是文坛领袖,德高望重,立朝多年,从来待人宽和,如此说话,还是第一次。一些文官立刻就臊得满面通红,磕头请罪。武将们也颇有些讪讪的,向朱厚照叩头认错。
这下,朱厚照这口气是咽也得咽,不咽也得咽了。人家都认错了,他总不能不依不饶把人全都杀了。是以,到最后,他只能罚俸了事,虽又充实了内库,但在他心底,恨不得把这些人的家都抄了。李东阳见机忙道:“万岁,东官厅之事虽有益处,但其条陈恐需再议。此非一朝一夕之功,不若待臣下去调节之后再议吧。”
到底姜是老得辣,李东阳此言有两个意思:一是他保证会尽力下去调节,让东官厅能够试行。二是反正如今也讨论不出什么东西,再闹下去大家都不好看,不若先放一放。
此话一出,人人都屏息凝神,静听着玉阶之上的声响。半晌,朱厚照的答复方从高处传来,在缠龙楹柱中回荡:“就依李先生的办吧。”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高高提起的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传旨太监也暗地里抹了一把汗,他得朱厚照的示意后,象征性地问了一句:“有奏章出班,无事朝散!”
本以为,大家都会安静如鹌鹑,迫切要下朝去压惊。谁知,异变又发生了。翰林院谢编修突兀地出列,表示近日与同僚编了一本书,希望当堂献给万岁。
朱厚照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用尽他所有的修养,才没有叫谢丕马上滚蛋,而是给了他开口的机会,然后,他就收到了这些日子以来最大的惊喜。因为谢丕献得书不是寻常典籍,而是《功臣袭底簿》。
谢丕生得一表人才,身材修长,在金殿中不徐不急地放雷:“启禀万岁,爵位世袭本有祖宗法制。但功臣之家,子息绵延,人丁兴盛,承袭混乱之事多次发生,徒添烦扰。譬如广宁伯刘荣后裔两孙争爵之事惹得朝野上下,议论纷纷。”
这说得是,广宁伯刘荣有三个儿子,长子刘湍本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但他英年早逝,还没有子嗣。其弟刘淮就继承爵位,可惜刘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