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储接口道:“启禀万岁,冗兵已然严重,已有武职也是数不胜数,这群人虽说无能了些,可并无大过。万岁总不能全部罢黜。可只要这群人还在,朝廷就需要花费大量的银两来供养他们。在这样情况下,若再招收大量武举人,一是没有合适的职务,二是朝廷也没有足够的银两。所以,维今之计,只能先改革武学,从世袭军官中培养一些可造就之才,往后再徐徐图之。”
这个办法显然不能让朱厚照满意,徐徐?要徐到什么时候,等到他龙驭上宾吗?他现在就要改!
朱厚照略一思忖,他道:“太祖爷不是早有规矩吗,‘令应袭子弟送都督府比试,骑射娴习,始许袭替。’那些白拿俸禄的无能之辈,就该贬出去。”
此言就太过了,武将集团的上层是勋臣贵胄,下层是普通士卒,世袭军官则是中层的中坚力量,若这一道圣旨传出去,堪比地动山摇。饶是激进如刘大夏,都连连劝阻,更遑论两个国公。
朱厚照一时激愤,把真心话说出来了,也觉懊恼。他心下暗骂,都是这群狗胆包天的东西,把朕都气糊涂了。他道:“诸位所言甚是,是朕失言。袭替男儿家学渊源,只要略加调教,相信能一改往日的不正之风。武学之事就先这般定下,至于武举,待朕再斟酌一二。”
刘大夏等人闻弦知雅意,便告退了。待他们走后,朱厚照方彻底沉下脸来。这一气非同小可,他连晚膳都没吃,最后实在受不了了,还是去见了月池。
可疾驰到李家门口时,他又后悔,止住了要去叫门的锦衣卫,转身就要打马回宫。谁知,刚刚走到巷口,就正碰上散步回来的月池、贞筠和时春。
贞筠:“……”紫禁城里的晚饭,是不是吃了会拉肚子啊?她只是想一家三口安安静静地享受闲暇时光而已,就那么难吗?好好的一个有妇之夫跑来勾引别的有妇之夫,他的良心不会痛吗!
三脚猫渭水飞熊
若治不好国,还能怪罪到江山社稷头上吗?
月池见他面有郁色, 眼底火星四溅,就知他只怕是在哪里碰了钉子,就是不知是在太后哪儿, 还是在外朝。月池问他:“您怎么突然过来了。”
朱厚照含怒出宫, 本来是想找月池倾诉一下。若是往日,他必是如倒了核桃车子一般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可如今他与月池立下赌约,他怎好先露怯,因而硬生生地做出一幅轻松愉快的模样来:“没什么,就是朕今晚想去野外观星,路过你家, 所以来瞧瞧你。”
只听这一句,月池便已了然, 想是外朝,而且八成是武举之事,所以才让这位万乘之尊气到这会儿还死鸭子嘴硬。
贞筠可管不了那么多,她道:“原来如此,这天可就快黑了,我们就不打扰万岁的雅兴,先行告退了。”
说着, 她就要拉着月池离这个男狐狸精远一点。
朱厚照讷讷道:“那你……回屋好好休息。”他倒是故做镇定,可他背后的谷大用却是在杀鸡抹脖子似得使眼色, 做口型。
时春茫然地看着谷大用,朱厚照察觉到她的视线,立刻回头, 正撞着谷大用的怪模样。他一时又羞又恼:“混账东西!信不信朕把你的面皮给你扒下来。”谷大用唬得魂飞胆裂, 忙跪下磕头如捣蒜请罪。
月池看不下去了:“行了, 也甭在这儿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既然玉趾亲临,怎好拒之门外。只是臣身子欠佳,做不得庖厨之事。若要用膳,可得自己动手。”
朱厚照抬脚就跟了进来:“好啊,朕还没做过饭呢。”
这欢快的一声,乳燕流啭也不过如此,生生把谷大用的那句“奴才会”堵在喉头。朱厚照心想,哪怕只和他扯扯家常也是好的。
然后,他跟着月池走到厨房,对着一堆锅碗瓢盆发愣。谷大用看得心急如焚,对月池道:“李相公,爷哪儿做过这个啊,还是让奴才去吧。”
月池摇摇头,低声道:“让他去,也该磨磨他的性子了。”
接着,她就朗声道:“先杀鱼。鱼在水缸里。”
朱厚照“噢”了一声,他凑到水缸前一看,好几条鲫鱼正在水里自由自在地遨游,他伸手就去抓。谷大用惨不忍睹地看着朱厚照把自己绣满葫芦花纹绫的花缎袖口探进缸里,然后越探越深,越探越深,直到湿了大半个胳膊,他才抓住一条小鱼。
他欢喜地把鱼提溜起来,对着他们道:“你们看,朕抓住了!”
谷大用正待大拍马屁时,离水的鱼儿就开始剧烈挣扎,朱厚照一个手滑,鱼就飞了出去,滚到了灶台下。
站在窗外的贞筠:“啧。”
等朱厚照把鱼摸出来时,鱼也彻底不动弹了。他灰头土脸地对月池说:“朕是故意为之,你瞧,这一摔,还不用动手了。”
月池笑眯眯道:“是极,臣下厨多年,还没见过您这么悟性的初学者,现在就开始刮鳞除内脏吧。”
朱厚照点点头,然后意气风发地举起菜刀,一下就把鱼头砍下来,然后就大马金刀地坐在小马扎上开始刮鱼鳞。他刮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