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森森的恶意,仿佛已张牙舞爪破窗而出,让在京城另一端的月池都不由打了个寒颤。贞筠看着没动几口的菜肴,蹙眉道:“究竟是怎么了,不是说过了神童试就好了吗,你这般用功,怎会有问题?”
月池幽幽叹了口气,从太子重罚罗祥就可看出,他对她已是不耐至极,但滥刑士人实非小事,为了避免后续的麻烦,他们极有可能会采取非常规手段。为了保护自己,她只能与张奕拉近关系,同进同出,皇太子再怎样,也不能连表哥也一起对付吧。可这般坐以待毙,只防不攻,实非她的作风,再说了,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她想了想,便取下头顶发簪认真磨了小半夜,直到磨得尖端锋利为止。
第二日午时,她就约张奕出去散步消食,实际引着他往东安门方向走去。她打算去找王岳。自她一离开文华殿,刘瑾就觉心下暗喜,忙急急将正在端本宫午睡的皇太子请来,言说有好戏。
朱厚照被请到了崇楼上,刘瑾殷切地指明方向,朱厚照定睛一看,李越正在下方快步行走,行色匆匆,仿佛有人在赶他似得。朱厚照翻了个白眼,正要开口,忽间朱红色宫墙的拐角处,忽伸出一只大手,一把就从背后捂住李越的嘴,将他拽了过去。
朱厚照瞪大眼睛,看向刘瑾:“老刘,你不会蠢得连个时候地点都不挑,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是在文华门外公然杀人,你是生怕父皇不知道?”
刘瑾拱手道:“哎哟,您这是哪儿的话,就算借奴才几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取陛下钦点伴读的命啊,只是将他关进空水缸里而已。”
朱厚照闻言方点点头,谁知他刚刚低头望过去,就听见一声大叫,紧接着一股猩红的血色缓缓从墙后流淌出来。朱厚照一惊,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奔下楼去,刘瑾见状心下大喜,看来是成了,可他嘴里还叫着:“爷,慢点,小心跌着。”
可在他赶过去之后,面前的情景却让他面上的笑意消失殆尽,赵虎胸口已然破了三四个洞,一只发簪插在上方,他了无生气地瘫在地上,双眼里满是惊恐,一双手却捂着下身。而那个混账小子,正跪坐在他身旁,用他发抖的手在赵虎的身上摸索,尔顷,他就从赵虎怀里取出来一物,正是东宫的腰牌。紧接着,他听到了动静,忙急急抬头,一见是他们,那双眼中迸发的杀气,几乎让所有人都钉在当场,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卷上心头。
朱厚照最先回过神,他道:“还不快拖下去处理掉。”
左右太监这才如梦初醒,忙去取黑布袋来,刚将赵虎的尸体塞进去了一半,张奕就到了,他嘴里念叨着:“阿越,不是说消食吗,你跑哪儿去了。”
他一见立在这里的太子就是一惊,刚刚跪下,嘴里含着得一句殿下尚未唤出口,就看到了一旁尸体扭曲的面容。张奕当场大叫一声,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朱厚照:“……好个没用的东西,还不快把他抬走!”
月池眼见朱厚照有条不紊地下令收拾残局,她定定看着赵虎狰狞的死态,如果不是她早有准备,将发簪藏在袖中,现在被装进黑布袋里拖出去的,估计就是她了吧?她紧紧攥着手里的腰牌,宫中人命之贱,当真让人触目惊心。而她一旦暴露女儿身,这些人想杀她更是不费吹灰之力。她从未如此深刻地想家,她要离开这里,她要回到桃花庵,立刻马上!说到此,她还要感谢皇太子的出人意表之举,给她本已断绝的返乡之路开辟了一丝希望。只要她能从这里安然离开,拿着这个沾血的腰牌前去内阁,就还有一线生机。
想到此,她立刻面向朱厚照道:“多谢殿下救命之恩,此人必定是饮酒过度,所以才做出此等狂悖之举。只是臣虽身体无恙,但却因一时受惊过度,心口绞痛,还请殿下允臣今日告假。殿下放心,今日之事,为保宫中颜面,臣是一个字都不会外泄的。”
她低着头,迟迟没有等到回音,正心如擂鼓时,忽然之间,一个赭红的身影在她身前蹲下,一把拉起她的手,一根一根地把她的手指头掰开,将那个腰牌取了出来。
朱厚照半是嘲弄半是好笑道:“李越,若真一个字不会外泄,还紧紧拿着证据作甚?”
月池一时如被冰雪,朱厚照又道:“还心头绞痛呢,适才你杀人时,可是镇定得紧,两招毙命。先插他的那儿,再捅他的胸口。为防他不死,还又捅了两三下,可真是好本事。”
月池深吸一口气:“您究竟要怎样呢?就算要处死我,也总得有个罪状凭据吧,不经三法司会审,就用这般阴私诡计杀我,不仅失了大明储君的气度,也让我心下不服。”
“你!”朱厚照立时就要发怒,随即反应过来道,“眼见蒙混过关不成,又改用激将法想闹大了。李越,你是不是天生就不会求饶?连狗都不会做,你还想做人?孤再给你一次机会,跪下来磕一百个响头,今天的事就此揭过,否则,你这颗大好头颅,就干脆别要了!”
月池实在是忍不住了,她昂起头道:“殿下恕罪,可我娘生我到世上,从来就不是让我来做狗的!”
谁知业债难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