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算伤害她也没什么。
曾经她将美酒视作穿肠毒, 可真的入了喉, 也不会真的令她开膛破腹。
从前她坚持保留自己与人交往的余地,不融入不过度,到最后也只能印证自己这二十多年是活在象牙塔里而已。
逃避的,恐惧的,深恶痛绝的,最终还是会被容纳和接受, 成为性格中的一部分。
而灵魂与通感症抗争的这许多年,她已经足够累了。
她认同自己的残缺, 自暴自弃,随波逐流。
不是让我跟你走吗?她对狐狸说。
可狐狸向她翘起尾巴想要对她示好的时候,她还是脱口:别靠近我。
与狐狸无关, 是她手握镰刀,稍有不慎便会伤了它。
狐狸大约是怕她的, 在那之后果然谨慎许多,没再热心地用尾巴来引导她。
可丘陵坡势低缓, 无处可躲,怯怯的狐狸将她带到自己的巢穴便局促地趴在一边,仿佛一只丢了家的小兽。
魏京岚想了想,让出土坡的制高点给狐狸:你不坐下来吗?
热情的狐狸说她病了,还要去为她寻治病的药。
不用。她随意编了个说辞骗狐狸:一会儿就好。
这病又不会将她摧毁,习惯就好了。
或者,这只狐狸可以帮帮忙,伸出利爪将她戳瞎也不错,好过她清醒着受罪。
狐狸什么都没有做,只小心翼翼地问她知不知道它是什么。
魏京岚将自己手上卸不下的利刃背在土坡后,用不会吓到它的语气回应:雪狐。
的确是一只很漂亮的狐狸,与她之前看到的都不同,它的毛色很亮,带着一点鲜鲜嫩嫩的粉,比平常见的狐狸更生动一些。
与她说话时还会眨眨灵动的狐狸眸,牙不尖,只在不经意间露出来一下。
声音柔柔的,不凶,也没有伤害她的意思。
白白的狐狸被她戳穿,似乎有些受伤,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边,趴在一边蔫蔫的,许久都没搭理她。
魏京岚思索片刻,露出她认为更加友好的表情去哄它:你别怕我。
她虽然手握镰刀,却不是为防着别人。
思及此,魏京岚又将手朝身后藏了藏。
狐狸大概感受到了她的友善,凑近一点问她:为什么会觉得我是雪狐呢?
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看到你是狐狸,自然就是狐狸。魏京岚回答得很直白。
那你喜欢雪狐吗?
狐狸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些许试探的口吻。
它的咬字音调很熟悉,娇嗔中带着一点放肆。
魏京岚听它这样问,不知怎的就联想到几个月前,曾有个姑娘问她,还喜欢吗。
犹豫中又带着一股冲劲,好似能随意操控她的喜怒哀乐一般。
她的思绪稍停,心也冷了一点,含混着回应:谈不上吧。
与斡旋、转动的绞肉机齿轮、劈到发顶的闪电相比,狐狸确实挺可爱的。
但她不想将任何事务与喜欢挂钩。
印象里曾有个人也是在确认她的喜欢之后,又对她的喜欢不屑一顾,肆意占有挥霍。
栽过一次跟头已然足够,她能有如今的觉悟便是拜那个人所赐,实在不想再摔一次。
话不投机半句多,须臾间,魏京岚失了与狐狸再深入交流的兴致。
她撑开的眼皮逐渐下坠,手掌盖在额间,适应与黑暗为邻。
身边的场合并不适宜放松,她得尽快调整过来。
你困了吗?狐狸很识趣,换了话题问她。
魏京岚疲惫至极,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魏京岚掀开一半眼帘,玩笑道:你怎么跟楚郢一样,不会是她幻化出来的吧?
狐狸谨慎地闭上嘴,过了一会儿小声反驳:岚岚,我不是周小姐。
有苦闷卡在喉咙里吐不出也咽不下,幽幽地冒着酸气。
迟昕不明白,将她看成雪狐也就罢了,为什么还会错认她是周楚郢呢?
喝得这样醉又爆发了通感,已经到了不辨人的程度,却还在想着周楚郢。
那是不是在魏京岚的潜意识里,周楚郢已经重要到,成为她的惦念她的陪伴,成为她可以许诺长久的人了?
迟昕越想越难受,她曾以为她对魏京岚是灵感上的依赖,那点微薄的喜欢于她而言不值一提,魏京岚在乎,她便给。哪天魏京岚不在乎了,她也能随时放下,只谈利益。
可如今她才彻悟,有的人无论在不在她的身边,也能将她的喜欢星火燎原。
爆裂的超过她控制范畴的感情烫过她的心脉,驱使着她跨越理智,顺应本心。
她接受不了魏京岚将另一个人时时放在心上,说是占有欲也好,说是嫉妒心也罢,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结果。
这一场双方都败兴而归的旧情里,难以忘怀的,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