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和姐姐已经躺下来睡觉,到了下半夜却突然传来撕心裂肺地喊叫,一个男人站在阁楼下放肆地大声呼喊姐姐的名字,响亮嘶哑的喊声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听来十分瘆人,他的呼喊没有得到回应,因此他声音变得愈发凄厉,充满了病态的执拗,仿佛是灵魂深处的痛苦在寻找出口却又无处可去,所以越来越焦灼绝望。我和姐姐在睡梦中被这惊心动魄的喊声惊醒,男人在阁楼下不停地叫,那完全不像是人所能发出的声音,简直像幽怨的厉鬼一样,姐姐自然不敢开门去问怎么了,她抱着我在床上瑟瑟发抖,但那男人大有不见到姐姐就决不罢休的意思,我也有些不知所措,他就像个没有理智的疯子,这个时候远远传来的卡洛斯那刻薄的声音简直像天籁般动听,他过来将那个男人驱赶走了,这时我和姐姐才安下心来继续睡觉。
第二天一早姐姐梳洗完,一打开门就有一个壮硕的女人猛地扑来恶狠狠的给了姐姐两记耳光,然后她拿出一把尖锐的剪刀叫嚷着要剪掉姐姐的头发,姐姐害怕地哭喊起来,我连忙跑过去抱住那女人的腰,但她的力气实在大的可怕,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女人也可以有如此强悍的力量,我和姐姐与她推搡拉扯了好一会儿依旧没能阻止她抓住姐姐的长发并将它们全部剪掉,这时候卡洛斯再次急匆匆地赶到,他是这座庄园的管家,管理着庄园的一切人和事,那女人见到卡洛斯后便不敢再造次,但她依旧用蔑视讥讽的眼神打量着姐姐,姐姐这时候衣衫凌乱,头发被她剪得乱七八糟,一侧的脸颊高高的肿起,嘴角流出了血丝,我气愤极了,骂她是个疯女人,粗鲁野蛮!没能成功遏制那女人的挫败感让我气恼,姐姐受伤的样子又让我格外悲伤,我想到《雾都孤儿》中的可怜女人南希,心想就算我真的钻进了书里恐怕也无力阻止那些犯罪分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南希在眼前被打死,这种无力感迫使我逞口舌之快。
那女人完全不把我的骂言放在心里,她蔑笑着喝道:“你姐姐是个婊子!一天到晚就知道勾引男人!你瞧她屁股都给男人操圆了。”
我怔住了,我哪儿听过那样直白恶俗的污言秽语,我常以为这种话这种话只会在书里出现,我完全气坏了说不出任何话。姐姐则红着眼圈站在一旁无声的流泪,这时候我想要是大哥在就好了,大哥绝不会让他们这么欺负姐姐。
卡洛斯冷冰冰地说:“住嘴,凯瑟琳,你想让老爷听到吗?你们有什么矛盾我不管,但不要坏了庄园的清静,你丈夫昨晚酗酒跑到这里来大喊大叫,把老爷都给吵醒了!把他派到猎场做工是老爷的意思,你不想一个下场的话就别再胡闹!”
女人不服气地叫道:“猎场那些活儿都不是人能干的,何况要不是她!”她拿着剪刀指着姐姐,我连忙挡在姐姐身前,“这贱丫头一来,庄园里的老少爷们儿都收不住心了,我男人揍他好几顿,那眼睛还往她身上瞥,真不知道她一天天扭捏作态干什么?”
“猎场没有女人,这下你可以放心你丈夫不会被旁的女人勾引了,现在回你的厨房,别耽误老爷用早餐!”他呵斥。
“你也是,收拾好就出来工作,不要以为挨了几巴掌就不用干活了。”
卡洛斯说完就兀自走了,女人又瞅了姐姐一眼然后连忙跟在卡洛斯身后说着好话求他将自己丈夫放回来。
姐姐流着泪上了阁楼在洗手台前用冷水洗了洗脸,无论我怎么问姐姐发生了什么事,姐姐也只会回答‘没事’,然后叫我像往常一样照顾好科拉克斯,便下了楼去工作。
姐姐一直将我看做小孩子,一个需要她照顾的弟弟,那些让她烦忧痛苦的事自然是不能和小孩子诉说以及共同承担的,可我不能装作若无其事,姐姐可能在庄园里受到苛待的猜想让我深深不安,就像南希愿意为奥利佛而死一样,我也愿意为姐姐付出一切,于是我像悄无声息的影子一样跟在姐姐身后下了阁楼。
在别墅里工作的仆人们成双成对的出入各个房间,只有姐姐形单影只,庄园的主人非常富裕,因此女仆男仆们皆穿着得体的黑色西装和裙子,他们像一群优雅的天鹅在别墅里穿梭,而姐姐像落单的黑天鹅,远远地游弋在天鹅队伍的尾后,我看着姐姐独自劳作,独自打扫一整片区域,心里难过极了。
“y/n,老爷有事找你,你先去书房等着吧。”卡洛斯从二楼一个房间里走出来叫住姐姐,姐姐点了头便朝着叁楼走来,我连忙先行一步钻进那个书房,因为去书房的路我已经无比熟练,一路上我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书房里一如往常,唯一不同的是书房中间阅读区的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甜品和果盘,我躲在一面屏风后,不久姐姐推门而入,她站在书房里等候庄园的老爷,又过了几分钟书房的门再次打开了,进来的是个看上去年不过叁十的青年,海蓝色眼睛,皮肤微黑,非常的英俊。姐姐向他行礼,管他叫辛列智老爷,我十分惊讶,我原本以为会看到一个头顶秃了的、上了年纪的胖子,因为这样的形象更符合我对庄园主老爷的想象,但辛列智完全打破了我的这一幻想,他是我见过的最温文尔雅的绅士,他的举止无不透着高雅和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