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霖这么问的时候,云姝心里其实也忐忑。
危不危险,还是要看朝廷派来镇压的人,是否通情达理。
“报!”
大帐里,唐旭正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旁边的香炉里冉冉升起香烟,但与旁的味道不同,闻起来更像是草药的味道。
进来的侍卫跪了下来。
面前的男人哪怕是躺在那里,却也散发着无形的压迫感。这些年关于他的传闻可谓是家喻户晓了。
四年前因在淇河被北蛮刺杀,他不仅将刺杀者尸体吊在城墙之上风干示众,更是带领军队,长驱数千里,直打得北蛮将那些人的九族全部斩首示众来给他交代。
更别说朝政上,他扳倒云家,架空皇帝,手段毒辣。
手握大权,却不喜酒,不近女色,没什么嗜好,仿佛每日憋着一股劲就用在权斗上了,不是对外就是对内。
所以哪怕此人不苟言笑、不动声色,这些年更是修身养性了,品茶作画无不精通,光看外表,是风雅得很,但私下里,大家也都是叫他疯狗。
逮着谁谁倒霉,咬不死是决不会善罢甘休的。
没人想倒这个霉。
“这是潜入城中的人送来的信。”属下恭敬地呈上了。
副将过来接过,给唐旭递了过去。
唐旭没有直接打开,目光扫向了帐外。
临津的天气与京城不太相同,那边已经很暖和了,这边却还泛着凉意。
又过了一年了,他想着,他还能撑几年?是先忘掉,还是先疯掉?
男人的视线明明是穿过了下面跪着的人,却还是引得他汗流至踵。将军已经在这临津外驻扎这么多日了,区区叛民,他若是决定了镇压,想来不出三日就该有结果了,不知是在拖延什么。
唐旭终于收回了视线,从躺椅上站起来。
从手下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套间的玉佩微微晃动。
但对于行军作战之人来说,这种装饰品无疑就是累赘,将军这么多年却一直随身携带。甚至为此连铠甲都穿的少了,多是一副书生打扮。
唐旭走到一边打开了信。
大帐里静悄悄的,半晌,他将手中的纸一抬,副将赶紧接过去,目光迅速扫向其中内容,看完后也不得不心惊。
他观察了一下唐旭的表情,才小心开口:“朝廷农业征税也不过三十有一,临津竟是十分之二三。前不久临津的刺史还上疏,此地遭遇冰雹,请求朝廷免除今年的赋税。却没想到……临津刺史如此欺上瞒下,实在是罪无可赦。”
“这可不光是一个刺史能做得了的,临津的上上下下,朝廷每年派来的御史,朝中替他们兜着的人。”唐旭已经躺回去了,他的躺椅轻轻晃动着,平淡无波的语气倒是也听不出动怒,却又让人心颤。“一个也脱不了干系。”
副将拿不准他的意思:“如此说来,临津的叛民也算无辜……”
“都叛乱了还无辜?是准备让天下人效仿之吗?”唐旭扫了他一眼,随后手搭在额头上轻轻点击,似在思索,“还真是给本将军出了个难题。”
他沉默一会儿后终于下令:“一个时辰内,攻破烁关。”
“是!”
烁关是临津联系外界的必经之路,又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副将明白,将军按兵不动了这么久,其实等的是叛民的投诚。
既然到现在还没动静,这第一仗,关系到朝廷军队的威严。必须要快而狠,打出绝对的优势来,才能减少伤亡赢得这场战役。
不太凑巧的是,云姝所在的榆林村,便是靠近烁关。
训练有素的士兵,哪里是临时组织起来的农夫们能抵挡的,攻克的速度太快,以至于村中一片大乱的时候,云霖还在山上的庙里没有回来。
“夫人!”
阿青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听到外面嘈杂动静的云姝已经走出来了。
“朝廷的军队打过来了!太快了!烁关那么难打的地方,自古就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远了,他赶紧打住,“夫人,你赶紧跟着村民们一起避难。我去山上接小少爷。”
想到云霖此刻不在自己身边,云姝有一瞬间的慌张,但马上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只思索了片刻就决定了按阿青说的做。
“阿青。”
阿青这会儿脸上也是凝重。
“夫人。”
“云霖就交给你了,”云姝知道,若是自己去,无非只是累赘而已。她目光恳切地看着阿青,“找到后怎么做,你全权做主。是与我会合也好,带着他先走也好,你只管自己做决定。”
她在脑海中迅速想了个地名,交代给阿青,当作万一走散的会合之地。
心里有一瞬间的懊悔,她不该心软放任的。
若是跟朝廷扯上关系……她很快就否认了,不会的,那庙里都是一群孩子,不会太引人瞩目,只要阿青把他带出来,就不会有事的。
是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