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饭都吃不饱哪来的学堂。”裴四揪着脚下的干草,“不过县里倒是有私塾,可是束脩很贵,爹只让我小弟去读了两年,他如今在县里的客栈给算账先生当学徒。”
宁行远见他失落,递给他一小截树枝,“那我教你写字。”
裴四伤得是左手,用右手攥住树枝,眼睛发亮看着宁行远。
宁行远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你想学什么字?”
“你说你叫宁行远,怎么写?”裴四弯腰弓着身不得劲,干脆趴在了草垛上,看宁行远写字。
宁行远一笔一画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他就趴在宁行远身边,攥着树枝笨拙地一笔一画跟着写。
“姿势不对,要这样。”宁行远给他调整拿树枝的姿势,又耐心地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写了一遍。
“宁——行——远。”裴四艰难又缓慢地写完了三个字,“这几个字长得真好看,你爹给你取的吗?”
“我祖父取得。”
“什么意思?”
“修仙之途既穷且艰,鲜少有人能走到最后——
大概是希望我能走得更远一些吧。”
双镜(六)
夜色已深, 土胚屋的窗户中亮着一豆昏暗的灯火。
裴李氏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带着些急躁,“你、你倒是说话啊!那人和四娃子长得一模一样,是不是他家里人找来了!?”
裴老大吧嗒吧嗒地抽着手里的旱烟, 听她说完, 将烟把重重地往桌角磕了两下, 哑着嗓子说:“人把四娃子给我的时候, 说不会再来了, 更不能让被人知道他是从啥子修士的娃,这都十六年了, 咋又来人找了呢?”
“我就知道瞒不住, 这十里八村就没个后生能长得跟四娃子这般俊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不是咱的娃!”裴李氏急得在屋子里来回转圈。
“哎呀!你别转了,转得我头晕!”裴老大将烟斗重重地往桌上一搁,“这事拖不得, 我去问问四娃子。”
裴李氏赶忙拽住他, “你问他干啥?别看他八棍子都打不出个屁来,但心眼多着呢, 你再不小心多说了让他听出什么来咋整?”
裴老大脸色黑沉沉的,“他听出来又咋样, 生恩不如养恩大,老子好歹养了他十六年,是他爹!”
裴李氏从角落的大箱子底下找出来一件小小的襁褓,裴老大一看顿时脸色遽变, “我不是叫你埋了吗?你咋还留着这玩意儿!”
裴李氏伸手抹了把眼泪,“我、我这不是寻思着, 多少得给四娃子留点念想……”
裴老大一把将那襁褓夺了过来, 指着裴李氏道:“你这是要害死咱们家!这东西留着迟早也会害了四娃子!”
那件丝绸质地的襁褓在烛火下闪动着漂亮的光芒, 暗金色的纹路若隐若现。
倒映进窗外那双震惊的眸子中。
“不行,我还是去把这东西烧了。”裴老大将那襁褓往怀里一揣,推开门出去。
裴四从窗户外面跳进来,又将杂乱的木柴堵住了那扇隐藏的窗户。
宁行远听见动静,有些费力地睁开了眼睛,便看见裴四神情郁郁,“怎么了?可是你爹娘不许我留在这里?”
裴四见他要起身,赶紧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你躺着别动。”
宁行远道:“我的伤好些了,离开不成问题。”
“我没找他们说。”裴四看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来那枚玉佩,指着上面的花纹道:“这花纹是什么东西?”
“我们宁家的家纹,九叶莲。”宁行远看着他神情不对,“可是找到了什么?”
“我……”裴四欲言又止,“算了。”
“这种事情怎么能算了?”宁行远坐直了身子,神情严肃地盯着他,“你告诉我,我会帮你。”
裴四抿了抿唇,“我刚才在窗户外听见我爹娘说话……他们说我是别人送给他们养的,还说我是修士的孩子……”
“我娘拿出来的襁褓上,绣着和这玉佩上面一样的花。”裴四说完,神情忐忑地看着宁行远,见他面色凝重,又赶忙道:“也可能是我看错了,屋子里面挺暗的,也不一定——”
“我有个办法。”宁行远看着他,“只不过……可能有些疼。”
裴四有些犹豫,“什么办法?”
“但凡是我们宁氏一族的人,只要遇到危及性命的事情,眉心便会浮现出九叶莲的家纹来。”宁行远道:“无论如何,身上血脉做不得假。”
“好。”裴四点了点头。
宁行远笑道:“你这么相信我?不怕我趁机要了你的命?”
裴四茫然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我的命?”
“唔,我们修真界的大家族勾心斗角,争夺内斗很厉害的,亲兄弟都能自相残杀。”宁行远故意吓唬他,“你要真是我弟弟,说不定我就心狠手辣将你杀了。”
裴四震惊地望着他,张了张嘴,就在宁行远以为他真被吓到的时候,便听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