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衍,扶持太-祖皇帝的血脉上位。
一开始潘德辉觉得这很荒唐,不管是汉王和襄王,都不像是有人君之姿的,再说经过先帝一朝,早就将所谓的正统派打压得没剩下什么了。如今天下安定,内外的事务都不多,桓衍做个守成之君绰绰有余,桓安如何能撬动他的地位?
然而等他细数了一番这大半年来朝堂上的种种变化,才震惊地发现,桓衍竟然在不着痕迹地打压先帝留下的势力,而被他提拔上来的,大都是之前被先帝打压的那部分人。而这些人为何被打压,不言而喻。
如果说,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清楚桓衍对先帝的心结,那就是潘德辉这个大伴了。除了他之外,就连皇后也所知不详。毕竟她嫁过来的时候,桓衍已经开始入朝办事,有了自己的一份势力。而他在宫中挣扎求存的那段岁月,是绝不会再让任何人知晓的。
所以从不可置信到全盘接受,潘德辉只花了很少的时间。
确定了桓衍是在桓安的引导下做出这样的决策,他其实就已经相信了桓安居心不良,不过有桓安跟汉王接触的佐证,就更能说明问题了。
“陛下糊涂啊!”潘德辉在心里这样感慨道。
可是他更清楚,以桓衍的多疑,就算自己当着他的面将桓安的狼子野心揭露出来,桓衍只怕也不会全然相信。或许他会提防桓安,但是也绝不会再亲近潘德辉。
如果是以前,潘德辉一腔忠心,或许不会计较自己的得失。
然而去凤京走了一遭,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他了。就算他不在意自己,也必须在意跟着自己吃了不知多少苦的徒弟们。
所以他会帮助桓衍,前提是不影响到自身。
做出这个艰难的决定之后,潘德辉回过神来,看到跪在面前的小徒弟,不由问道,“这些消息,你是从何处得知?”
潘顺顺道,“我人微言轻,虽然在御前伺候,但谁都不在意我,这样反而方便了我探查各种消息。只要胆大心细,总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潘德辉相信了。
但实际上潘顺顺是从甄凉那里知道这个消息的。他知道甄凉的事,也就很容易知道桓羿的事,甄凉思来想去,觉得索性把人拉拢到自己这一边来,于是又找了潘顺顺一次,成功谈拢条件。
之所以没告诉潘德辉,是因为他虽然对桓衍这个主子有了几分怨,却一定不能接受站在桓羿那一边对付桓衍。
这就是事实,帝王再薄情,下面的人还是会对他心怀期望。
但潘顺顺受的是潘德辉的恩情,而非桓衍的,所以他可以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做法。在甄凉承诺他一定会保住他师父和几位师兄之后,就更没有后顾之忧了。
潘顺顺见潘德辉不再提问,又主动道,“师父,让我跟你一起去凤京迎接襄王吧。”
潘德辉本来不同意,因为来回奔波是非常辛苦的,潘顺顺年纪小,从师父到师兄都很照顾他,觉得没必要这么辛苦。但潘顺顺软磨硬泡,又说师父被贬到凤京,其他人都跟着去了,只有自己没有,这回正好过去看看。
潘德辉感念他这一片孝心,最终还是答应了。
他们出京这一天,不巧下了一场大暴雨。一群人被困在长亭走不了,只能在这里等雨停。潘德辉站在亭子前,抬头看着黑沉沉的天色,面上的表情十分凝重。
他有好些年没有看到过这么大的雨了,仿佛天漏了一个窟窿,有人用盆往下泼水,让人心里十分不安。
江南水患
天上黑压压的一片,明明是正午时分,光线昏暗得却像是入夜了,狂风卷着水柱一般的雨砸下来,几乎是瞬息之间就在地面上积起了薄薄的一层雨水。
这样大的动静,就是躲在屋子里的人也觉得心慌,更不用提那些意外滞留在外,找不到遮挡的人了。
也有许多百姓明明是在屋子里,但因为担心暴雨会冲毁房屋,所以不得不批上蓑衣,戴上斗笠,出门去检查屋顶上的瓦片,修浚房前屋后的排水沟。
这还是住在瓦房里的人,至于那些住在草屋里的百姓,屋子里已经开始漏水了,不得不将全家的锅碗瓢盆都搬出来接漏进来的雨水,狼狈得很。
只有小孩子们不知道大人的辛酸,才会喜欢这样从未见过的天气,想冲进雨水里玩耍,但都被大人死死拘住。
宫里倒是不用担心房屋是否稳固的问题,但气氛也十分凝重。
暴雨下到第二个时辰,已经过了耳顺之年的中书令赵宠匆匆赶来求见,不久之后,侍中谭涓和尚书左仆射韩源之也来了。三位大人虽然都用了雨具,但到勤谨殿时还是浑身都湿透。
如此面圣,未免失礼,都由内侍领着去换过一身干爽的衣裳,这才被请进勤谨殿。
勤谨殿里已经提前点起了烛火,自从宫中宣布要节俭以来,桓衍就将勤谨殿的烛火减半,很少没有像今日这样靡费了。
但是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心思去理会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
“陛下!”中书令赵宠表情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