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因为关心则乱,一时忘记了,帝王之道,本就是制衡之道。
他为什么要自己出手去对付桓羿?只需给他找一个对手就够了。一个不够,也可以找更多,反正宗室这么多人,都是吃白饭的,朝廷养活他们也是一项沉重的负担,倒不如借机清理一番。
而且宗室之中,也有一部分始终对他不逊的,仗着辈分高想在他面前拿架子的,这些都没必要留着。
桓衍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不但可以用在桓羿身上,也可以用在许多其他地方,于是面色很快就和缓了下来。到底潘德辉是他身边的老人,更懂他的心思。
几个月的时间过去,当初潘德辉犯的错桓衍已经忘得差不多了,自然就念起他的好来了。再加上跟桓安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像最开始时那么融洽,也想制衡一下他了,才会在皇后提出时松口让潘德辉回来。
这个决定果然没错。
如此想着,他便笑道,“凤京才几个读书人,襄王若是喜欢诗书,还是该到京城来才是。”
这是要命襄王回京的意思,桓安心头一跳,下意识地看向何荣,却见何荣眼观鼻鼻观心,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这句话,也没有要反对的意思。他一怔,很快就明白这是何荣和潘德辉联起手来了。
再转念一想,就知道他们这是走了一步好棋,此刻再要皇帝打消这个念头,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他还是上前一步道,“陛下,如此只怕不妥。”
“哦?有什么不妥?”
“若要找年长者教导越王殿下,京中还有许多年高德劭的宗室,未必要召襄王回京。此事事关重大,只怕他那边才一动,就天下皆闻了。”桓安道。
襄王身份特殊,不是能随便安置的。当初先帝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人送到凤京去,如今轻轻巧巧就把人调回来了,可到时候再想送走,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但桓衍全然没有父皇那种优柔寡断的心思,他既然把人调进京来,本就没打算再送他出去。
这样的危险人物,放出去谁知道会惹出什么祸患来,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更让人放心。只要有合适的理由,就能一直持续消耗他手里的力量,让他无暇他顾。
桓衍摆摆手,“正因为宗室大都住在京城,所以朕才觉得不可让襄王在凤京久居。朕也许久未曾见过他了,早该亲近一番。”
桓安便不再说话了。
桓衍就让潘德辉拟旨,又指派他亲自到凤京去,将襄王接回来。
皇家宗室的事,按理说是不用经过朝堂的,有皇帝一道圣旨就够了。但是那么大的动静,朝中想不知道消息也难。而这个消息一传出去,果然如桓安所说,引起了巨大的震动。
总有一些朝臣信奉的是正朔之道,可惜太祖所出的汉王胸无大志、才智平平,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如今襄王回京,也不知会对京中的局势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
今日当值结束之后,原本很少出宫的桓安悄无声息地换了衣裳,离开皇宫。
来到那处皇帝赏赐给他的宅院之中,过了第一进,就见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的张霸正守在门前,颇有一夫当关的意思。不过一见到桓安,这铁打一般的汉子立刻就跪了下去,低头道,“干爹,人在偏院。”
桓安脚步微微一顿,留下一句“起来吧”,才匆匆往偏院走去。
这个宅子不算太大,人也不算多。但是后院那边,张霸给干爹安排了几个美人住着,就不太方便让客人过去了,免得走漏消息。偏院是张霸自己的住处,安全自然是无虞的,他便让人留在那里,自己出来等候桓安。
此刻,张霸的房间内,一个看起来十分宽大的胖子,正在焦急地来回踱步。
不过他实在是太胖了,走上几步,就要坐下来喘息一番。因为他的身形太过庞大,所以就连这把椅子也是用精铁特制的,上面铺了好几层厚厚的垫子,布料是金灿灿的颜色,仿佛给整张椅子镀了一层金,但坐上去就知道,它虽然宽大,却很柔软。
这是汉王最心爱之物,比他养的那几只会唱歌的八哥还稀罕,不管走到哪里都要带着。
桓安推门进来,就见汉王整个人都陷入柔软的座椅之中,仿佛一座会喘气的肉山。他眼底迅速滑过一抹不屑,但抬起头来时,脸上已经完全是慈和的笑意了,朝汉王行礼,“老臣拜见殿下。”
汉王急忙要站起来扶他,但是他这样的身材,动作自然是很笨重的,所以等他艰难地坐起来时,桓安已经跪下去了。
“总管快快请起!”汉王连忙伸手要扶他。但他连弯腰都困难,这扶也能只是虚扶。
好在桓安不介意,自己站了起来,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这才问道,“殿下紧急传讯,不知有何事?”
汉王顿时着急起来,“如今外面都在传,说是皇帝要召回襄王了,总管莫非不知道?”
“自然是知道的。”桓安垂下眼皮道,“陛下做决定时,老臣也在一侧。”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