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今日这种传旨的差事,从前哪里用得上他?莫说是他,就是他的徒弟,也未必需要给一个美人跑腿。只是他不想留在勤谨殿那边看着桓安献殷勤,便借了这个理由出来。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不管走到哪里,也很难摆脱那种焦躁感。何荣甚至觉得路上遇到的每个人,跟自己打过招呼之后,背过身去就会在心里骂他。在这样的情绪之下,他自然没有几分耐心。
所以骤然听到一个刚刚幸进的小美人也敢以这样的口吻对自己说话,何荣心下油然而生一股怒气。
莺美人却丝毫不惧,反而道,“何总管若是不信,那就当是我多事了。”
她这么镇定,何荣不免又疑心起来。难道她果然知道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虽然她昨夜才得幸,以陛下的性子,当不会在后宫说这种事。可凡事总有意外,再说,一个耍百戏的女子,能走到今日这一步,总不会是无缘无故,万一身后有别的倚仗呢?
这么想着,他便眯了眯眼睛,道,“小主见谅,是老奴心急了。却不知小主所说的祸事,又是什么?”
“潘德辉虽然出了宫,但他的小徒弟却还是跟在陛下身边,总管可知是为何?”莺美人问。
何荣看了她一眼,“自然是因为皇后娘娘求情。”他自以为已经知道了莺美人的意思,便道,“不单是潘顺顺是皇后娘娘保住的,就连潘德辉能留下一条命,桓安能再度入宫,全都是皇后在背后筹谋。小主若是只想说这些,那我已经知道了。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辅佐陛下,操心这些事也是理所应当。小主若以为我会因此记恨,那就是说笑了。”
要说不记恨,那当然是骗人的。
但是反何荣更清楚,自己眼下应该对付的是桓安,而不是皇后。至于因为记恨皇后,反过来帮助已经得罪了皇后的莺美人,那就更不可能了。这位美人倒是不蠢,知道自己不会受皇后待见,要在宫里找盟友,可惜……她并没有能让何荣动心的东西。
“总管误会了。”莺美人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我等岂敢记恨。只是……那潘德辉估计已经到凤京吧?”
何荣本来有些漫不经心,听到这话,瞳孔不由微微一缩,抬头盯着莺美人,“什么意思?”
莺美人见他紧张起来,才终于笑着进入正题,“何总管难道就没有想过……天下这么多地方,潘德辉为何偏要去凤京?”
何荣想说那是皇帝的决定,潘德辉无法左右。但是既然这里头有皇后的手笔,那么潜移默化地影响皇帝的决定,就太容易了。这种事何荣自己做过,所以更会相信。
当然,即便如此,也不能说内里就有什么问题。毕竟新凤是大魏桓氏龙兴之地,因此立国之后就设立了凤京,又留下不少官署管理,其中大部分都是由太监主持的。所以许多太监若是不想留在宫中,都会选择去凤京养老。
可是,谁让何荣自己心里有鬼呢?提到凤京这个名字,他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莺美人,既不敢相信这么一个人能知道自己的谋划,又不敢肯定她只是随口一提。
但他没有问。片刻后,何荣重新冷静下来,脸上挂上笑脸,“多谢莺美人提醒。”然后投桃报李,“小主的住处还未定下,陛下将此事交与老奴处置,不知小主有什么要求?”
“请何总管做主。”莺美人毫不犹豫地道。
何总管低头想了想,道,“那就住建章宫吧。小主如今的位分不能住主殿,但建章宫没有主位,比别处自在些。”顿了顿,又道,“建章宫位置并不偏僻,之所以主位空缺,乃是因为从前住过一位罪妃,不知小主是否忌讳?”
“罪妃?”莺美人露出好奇之色,“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何总管既然要做好人,自然是送佛送到西,“这位丽嫔娘娘原是陛下潜邸旧人。陛下登基之后,这建章宫除了丽嫔,还住了一位余才人欲才人有几分造化,不久就有孕了。谁料孕期八个月时,不知宫中发生了什么事,一夜之间余才人一尸两命,丽嫔也疯了。都说是丽嫔嫉妒余才人害了她,鬼婴代母复仇吓疯了丽嫔。”